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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京,確實帶了些浮財。可要說是什麼重寶,卻有些過了。”

高士廉的眼神異常,卻微不可查,隨後更是反問:“二郎難道以為,這些人埋伏於此,是故意為之,針對我等?”

李世民心想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在冀州一帶,可少有這麼大股的盜匪。

這些人不選沿途那些商隊下手,反而盯上他們這支有大量精兵護衛隨行的車隊,這也很古怪。唐國公府與渤海高氏的彪悍家兵,還有一群再明顯不過的具裝甲騎,無論怎麼看都不好惹。

且對方不惜傷亡,興師動眾,目的總不可能是為他與玄霸兩個無足輕重的國公府子弟。賊匪之流如無必要,是不會主動招惹他們這樣的世家大閥的。

不過既然高士廉不願說,他也不欲逼問。就當後面那幾輛馬車裡面,只是一些浮財好了,

“如果僅只是河工,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可小侄害怕,裡面只怕不止是如此。”

李世民凝聲說著:“所以強行突圍,並不可取。前道未曾探明,未必就能平安。且貴府攜帶的家眷,也難保萬全。”

家將李岩聽到此處,不禁身軀一震,眼透深思之色。

長孫無忌也不禁想到,他們突圍很簡單,可突出重圍之後了?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麼?數千人的大股盜匪出現在此,當地的鷹揚府,都尉,難道都無所覺?

如果林中之敵,真是衝著他們來的,那就真有擔憂的必要。

“如今之計,只有就地破敵,越早越好。”

李世民說完之後,就回望着高士廉:“不知高世叔,敢否將貴府家兵,借於小侄一用?”

高士廉聞言,也不僅側目,仔細再看了一眼身側的李世民。他明白對方的意思,是想要他授予指揮自家私兵的全權。

“此是理所當然,臨敵之即,自需號令統一不可。可是二郎,你準備如何應敵?”

李世民毫不猶豫,將手中的馬鞭,往南面指了指:“此處臨河,小侄欲在臨河的灘涂地破敵。”

長孫無忌聞言,卻不禁吃了一驚:“你是瘋了還是báichī!”

隨後他就力勸高士廉:“舅父!需知墨甲與車輛沉重,而灘涂地鬆軟!我等進入其中,必將行動艱難。李世民此人聲名狼藉,才具平庸,絕不可信。觀其所言,也非是知兵之人!讓他來指揮,我們就只能等死了!”

長孫無忌一時情急,根本就不顧及李世民就在身邊,口不擇言。

李世民雖不在意,可他身後的李玄霸,卻是透過面甲上的水晶透鏡,眼神不善的盯着長孫無忌的後腦勺。

不過那高士廉,在沉思片刻之後,卻出人意料的凝聲說道:“那就拜託世侄了!”

“定不負高世叔所託!”

李世民朝着高士廉抱拳一禮,隨後他的聲音,就驟然拔高:“全隊轉向!左右隊相互掩護,列陣徐徐退後,至左側灘涂地沿河行進!三郎,你去給馬車開路。”

李玄霸聞言,頓時精神一震,手舞着一雙紫金大錘,直奔車隊的左側。隨着幾聲轟然震響,那邊的幾根大樹,竟被他的大錘轟飛砸碎。

他修習的是‘赤日極真dàfǎ’,本就以力量見長,加上本身穿戴的戰甲,也極其出色。故而這具牛魔甲,他雖新得不久,不怎麼熟悉,可每一錘轟出,依然有着數萬斤的力量,便是那些粗達二十合抱的樹木,也往往都撐不過他一錘,莫不齊根而斷。

果然是硬生生的,在此處的密林中,開出了一條道路。

而此時李世民,又從旁邊的馬車之內抽出了一桿旗幡,插在了這輛大車的前方。

南面恰有一股大風刮來,使那大旗飄揚而起,一個以金線綉成的斗大的‘李’字,頓時迎風招展!

當這面旗幟展開,長孫無忌明顯感覺到那林中的伏兵,出現了一陣騷動。可隨後不久,這騷luàn就又平靜了下來。

這使他又心緒一涼,忖道就連貴為當朝八柱國之一,天下頂尖將門之一的武功李氏的戰旗,都無法將這些賊匪震懾退走么?這林中伏敵,到底是什麼來歷?

難道果如李世民之言,這些賊匪,就是衝著他舅舅高士廉來的?

這使長孫無忌更為焦躁,疾言厲色的瞪着李世民:“你沒有破敵的能耐,就不要誇口!且不說那河灘內該怎樣破敵,你又該如何讓那些賊匪,從這林裡面跑出來?等到天黑,我們誰都跑不掉。這裡的幾百號人,都將因你的任性而死。如今的上策,是選一上佳之地固守待援——”

李世民並不理會,他也眼神冷冽的看着林中,隨後就又吩咐李岩:“我看這裡河水不深,你遣幾個勇毅果敢,聰明可靠,精通水性之人過河。去龍泉鷹揚府送信求援!提醒他們一路小心,防範截擊。”

他說話之時,又抬手一拋,將一個小小的yìnzhāng丟給了李岩:“此為信物!”

那是他擔任‘右備身府備身’的授印,大業三年,天子左右領左右府為“左右備身府”,掌侍衛左右,供御兵仗,是天子的近身侍衛。其中軍官,絕大多數都由功臣與貴戚子弟擔任。

而在左右備身府的備身郎將,以及備身直齋之下,還有着千牛左右、司射左右各十六人。千牛掌執千牛刀宿衛,司射掌供御弓箭,都是正六品的武職,也就是所謂的‘千牛備身’。此外左右備身府,又各有備身六十人,供宿衛侍從,從八品上。

李世民是唐國公李淵嫡次子,身份尊貴。所以年紀輕輕,就得授‘右備身府備身’之職。

那李岩行事利落,當即就遣出幾位騎士,攜帶着這授印,往河岸方向疾馳而去。

長孫無忌看在眼中,不禁神色微動,沉默了下來。

他們所在的地界是臨汾郡,可李世民卻讓人向隔着一條汾河的龍泉郡求助,這位果然是對臨汾鷹揚府與臨汾都尉不太放心。

此時他也依稀記起,現今的龍泉郡鷹揚郎將,其父乃是故唐國公李昞的舊部。一旦見了李世民的信物,必定沒有不救之理。

不過這位的目的,應該不是從龍泉郡求取援軍,而是另有所圖——

思及此處,長孫無忌不禁又往那林內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異常。

※※※※

“有些棘手啊!二百八十名護衛,其中甲師八十人,都是百戰精銳,這已可力敵六隊邊軍了。還有三具將級戰甲,那應是武功李氏的嫡脈子弟——”

密林之內,高林滿眼凝重的,看着對面正向遠處河灘地退去的車隊。

他三十歲許,身材瘦削,鼻如鷹鉤,眼角之下有着兩道疤痕,使得高林整個人的氣質,顯得陰森異常。

而在其身側,則是一位名叫羅炳的壯漢。此人身軀雄壯魁梧,膀大腰圓,臉上布滿了黑須,讓人看不出這位的真實年紀,卻將此人的氣勢,襯托的生猛彪悍。

“我已看清楚了,不過是三個小娃娃而已!毛都沒有長全,等下戰起來,他們能不腳軟就很不錯了。”

這位滿不在乎的冷哼了一聲,隨後就又好奇的問着:“只是你可確定?那件東西,真在這什麼治禮郎的手中?”

“不能!”

高林的語氣坦然:“可這高士廉,不過是渤海高氏的旁系子弟而已,家中的財力,也很有限。此人由渤海祭祖入京,卻能攜帶百八十位渤海家兵護衛左右,你就不覺奇怪?如那東西,真不在這幾輛車內就罷了,可若渤海高氏,真有暗度陳倉的打算,那麼你與我該如何向將軍交代?”

“也就說,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們截下不可?也罷——”

羅炳一邊笑着,一邊扭動了一番脖頸,發出陣陣‘咔嚓嚓’的聲響。

可他隨後就很意外的,看着前方:“他們這是欲渡河,還是準備沿河撤離?這算不算是自蹈死地?高先生你不是說高士廉此人錦心綉腸,精明強幹,乃人中騏驥,不可大意么?可看來此人,也不過如此。”

高林也覺奇怪,不過他凝思了片刻,卻依舊想不明白,只能搖頭:“我與此人同族,知道他少小就很聰睿。可這位終究只是一介書生而已,不通兵法,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也虧他能夠想到,不去臨汾鷹揚府,卻讓人捨近求遠,去龍泉郡求援。”

此時的他,似乎也再無談興,不耐的說道:“龍泉郡鷹揚郎將,乃武功李氏舊部門生,接信之後,定會傾力來援,我等時間無多,也不能讓他們走遠,準備動手吧。此戰可能有些兇險,通知各隊首領,讓他們都小心為上。”

“遵先生命!”

那羅炳聞言,頓時哈哈大笑:“我也想看看,這些關西將門的世家子,到底有多少斤兩。”

他隨後就微一揮手,朝着部屬下達軍令:“開始着甲吧!”

就在他身後,有着一眾渾身黑袍的精zhuāng男子齊齊打開了他們身側的鐵匣。

那是墨匣,大約三尺長寬,通體黑色。

李世民麾下的家將觀察有誤,此時這林內,可不止是有着那四百多具民用墨甲而已,還有着整整六十隻這樣的黑匣。

如果李世民,或者是長孫無忌在此,就可認出這些匣中,正是軍中一種制式的墨甲,名為‘破鋒’。在邊軍中極其常見,戰力強大,威震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