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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飽含疑惑的,拿起了這張宣紙觀覽。而就在他堪堪看完紙上的內容之時,這張宣紙就無火自燃,化為灰燼。

而李淵也微微變色,眼神凜然的注目着對面二位:“整整四個軍的的墨甲,你們二位,真好大的膽子!”

他的語聲乾澀,充斥着寒意:“斛侍郎如此膽大妄為,就不懼段尚書察覺?又或你斛斯政,以為那御史與司隸二台,都是睜眼瞎子?”

“段尚書那邊,倒無需擔心。”

斛斯政直起了身軀:“國公大人可能不知,段文振老大人在途中暴病不起,據說隨行的御醫,一直都束手無策。所以近一個月來,兵部中所有事務,大半皆出自斛某之上。”

他說到這裡,又眼含異色的看了李淵一眼:“又有人說,段老尚書其實已病逝多日。只是陛下未防征遼生變,所以秘不發喪。”

李淵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氣,眼神驚駭:“段老尚書竟已病逝?此事果真?”

“只是有這樣的傳聞而已,還未確定。不過老尚書他已七十高齡,加上舊傷無數,可信性極高。”

楊玄感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所以段老尚書那裡已無可慮,可慮者唯有御史與司隸二台。所以才要求到叔德兄,國公是衛尉少卿,主掌一應兵甲武庫諸事。只需你與斛侍郎聯手,抹平此事,輕而易舉。”

可李淵卻緊凝着眉頭,久久不言,

他想這位楚國公,要以報廢的方式吞下這些墨甲,究竟是何目的?

需知大隋邊鎮一軍,或府軍一衛,共有六萬餘人。而能夠裝備四個軍的墨甲,則至少需士級墨甲三萬六千尊,此外還包含有大量是尉級與將級墨甲。

在如果稍稍放寬披甲率,那麼這些甲具,足可武裝十八萬人的大軍!

此外這位說得倒是容易,可要從各處武庫抹平這三萬多尊墨甲,豈是易事?

“我知叔德你必有疑慮,可其實真勿需擔憂。”

楊玄感微一拂袖:“本公可以擔保,這批墨甲,絕不會出現在大隋境內。”

李淵聞言知意:“也就是說,這些墨甲買主是在境外?不知是吐谷渾,還是東西突厥?”

可他卻見對面二人,都是似笑非笑,並不打算回答。李淵並不意外,隨後又以略含勸諫的語氣道:“據我所知,貴家世代貴胄,家資億萬,何需冒險做這等營私舞弊,通敵màiguó之事?日後如天子得知,你我怕都吃罪不起,更將禍連家人。”

“如非萬不得已,本公又如何,會冒這種風險?可唐國公你只見我楚國府,表面風光無限。卻不知我家近年的開銷,簡直如河如海一般,如此下去,便是家中有金山銀山,也支撐不住。”

楊玄感苦笑着,一聲嘆息:“你說的營私舞弊我承認,通敵màiguó這四字,楊某卻不敢當。這些墨甲的買家,來自西南,並非我大隋之敵。且同樣的事情,許國公家也在做,為何我就做不得?叔德你可知最近幾年,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將多少墨甲售於東西突厥?整整兩萬尊!”

他說到這裡,又眼現微光:“且叔德兄,不妨再聽聽我的條件?一旦這筆交易完成,玄感不但會將一成的收益奉上。並保證在五年之內,助叔德你擔任一衛之主。”

李淵聽到這裡,已是心神震動。

所謂一衛之主,那就是衛府大將軍之職,主掌十六衛之一,不但掌管着京城附近三萬人的禁軍,更可遙制天下上百個鷹揚府。

而兩萬多尊墨甲的收益,也將以百萬貫計算,

楊玄感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低。可李淵隨後只略一思忖,就強行平滅了胸中湧出的貪念。

一個衛府大將軍,以楊玄感的能力,故楚國公的異澤,不難辦到。可如今這位,卻也深受當今天子之忌。

對於楊玄感說楚國府財力困頓之言,李淵同樣不肯盡信。楊玄感之父楊素,生前雖是漸失quánbǐng,可楊廣為表信重,屢賜財物,其中光是田畝就有一萬八千頃,而其餘金銀之物,更是不計其數。加上楊素的經營之能,這楚國公的豪富,可稱得上是當朝第一。

這能夠裝備兩軍的墨甲,如果能售賣出去,當可收入數千萬貫的銀錢。可相較於楚國公府的家財,還有日後可能的風險,卻不值一提。

所以他乾脆利落,言辭委婉的推拒:“故楚國公於武功李氏我有恩,若是平常的事,李淵必不敢推遲。可如今斛侍郎所求之事,事關重大,還請楚國公容我思量一陣。”

可其實那位故楚國公,對他們李氏能有什麼恩德呢?他李淵這些年遷遷轉轉,都是州刺史與太守之職。

而自楊素掌權之後,李氏族中更是少有人能在朝中位列三品。

就只有他的堂兄趙郡公李安,因美姿儀,善騎射,深受先帝愛重,官拜柱國大將軍,可這位也早在仁壽年間逝去。

而如今他李淵之所以能夠以殿內少監之身返回朝廷,也更多是仰仗宇文述與獨孤氏的助力,而非是他面前這位楚國公。

所以他萬萬不可能將自身與整個武功李氏的命運前程押上,去助楊玄感做這等勾當,這是為他人火中取栗,非智者所為。

楊玄感聞言,頓時微一嘆息,眼現失望之意。斛斯政則面現不甘之色,繼續勸道:“唐國公,我等——”

只是他語聲才起,就被楊玄感抬手止住:“斛侍郎無需饒舌了,我楊玄感從不強人所難。讓叔德兄思量一兩日,也是無妨。”

說到此處,他又長身立起,隨後也走到了窗旁,興緻勃勃的往下望去:“且本公此來,是為審查你們微山堂的國子試資格,不能讓下面這些學子久候。”

李淵神色微變,目光如炬的,向這位當朝禮部尚書看了過去。

在開皇年間,先帝曾在各州縣廣建學校,可到了晚年之後,先帝又認為學校多而不精,故下令廢除地方所有學校,只保存京師國子學。

而當今天子,亦遵從先帝之政,至今都未恢復地方學政。所以如今國子寺與太學的學生名額,一般是從各郡州的私學中選拔。

可國子寺與太學的學子名額,終究有限,每年的數量都不到八百人。所以禮部將各家私學,又分成了三六九等。各家私學視等級不同,保送參與國子試名額的數量,也各自不同。

這就導致了地方私學興盛,也使得清河崔、博陵崔、隴西李、趙郡李、范陽盧、太原王、滎陽鄭等五姓七宗為首的山東門閥,京兆韋、河東裴、弘農楊、京兆杜等關中大族勢力,日漸壯大。

這些高門大族,素以文學傳家,在開班私學方面,自然有着旁人難及的優勢。

而武功李氏,作為隴西李氏認可的分支,儘管是關西將門一脈,可族中私學也辦得不差。尤其是李孝基接手之後,微山堂已升入二等。

可如今這楊玄感,卻說要審查他們微山堂的國子試資格?

“好叫唐國公得知!”

這說話之人,卻是之前一直立於楊玄感身後,穿着六品淺緋色袍服的中年。此時這位,這身軀低伏,語聲平靜:“因貴族東都微山堂新建,而禮部國子試在即。下官等人奉尚書大人之令前來,為貴族微山堂勘定學階。”

李淵此時,已是面色清冷。他認得此人,名為杜從旭,此時正任職禮部員外郎。雖是出身於京兆杜氏的旁系,卻與楊玄感一黨,是後者的親近之人。

可微山堂已傳承三十餘年,怎就變成了新建?只因遷至東都嗎?

思及此處,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從座位上拂袖而起。

※※※※

微山堂要重勘學階的事情,很快就被校場上的李世民等人得知。這使此間的三百學子,都一片嘩然,有人不解,有人義憤,有人惶然無措,也有人心生悔意。

“我們的微山堂,不已經是二等了嗎?這楊玄感,未免欺人太甚!”

李元吉怒瞪着眼,他雖年紀未至,還不到進入國子寺的時候,可一樣也是憤慨不已。

李世民則與李玄霸互視了一眼,也都感覺到這位當朝楚國公的來者不善。只是讓李世民不解的是,李家過往與弘農楊氏雖不親近,卻也沒什麼仇怨,為何這位楚國公,會忽然對他們書院發難?總不可能,是因之前自己,得罪了揚積善?

此時幸有山長李孝基在彈壓,諸人雖是騷動不已,卻還能勉強維持着秩序。

之後不久,又有一位名叫杜從旭的禮部員外郎來到校場上,先是向此間的諸多學子告知了來意,隨後又宣告了文試武試之規。按照所有學子的整體成績,最終評定出微山堂書院的學階。

武試考的是武技,箭術,御甲,騎術與兵法五項,而文試則略為複雜,需要考《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四書,與《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這五經的帖經墨義,以及九章算術,詩文等等。五經原稱六經,可其中的《樂經》,早已在秦末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