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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世民,為那名兵部文書的死訊而驚奇之時,在唐國公府的一間書房內,李淵也在為同樣的事情雷霆震怒。

“可能查清楚,是何人動的手?”

“小侄去現場看過了,對方的手腳乾淨,沒留下任何可用的線索。”

答話之人,是一位三旬左右,做書生打扮的人物,在書房的一側正襟危坐,面色凝肅:“關鍵是我們的手,也伸不到司隸台。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一一排查。可當時司隸台詔獄內,共有七十二名獄卒值班,其中近半人都有可疑之處。真要這麼做的話,只怕要等到一兩個月後,才能有結果,那時只怕為時已晚。”

李淵聞言,頓時再壓抑不住怒火,將手中的茶盞,握成了粉碎!

而那中年書生,不禁苦笑:“都是茂約無能,壞了國公的大事。”

他名叫唐儉,字茂約,乃北齊尚書左僕射唐邕之孫,北朝戎州刺史唐鑒之子。可他雖家世顯貴,卻因北齊出身,並不受朝廷待見,加上父親早死,所以至今都未出仕。

幸在其父唐鑒生前與李淵舊,年輕時與李淵一同供職禁衛。此時正以唐國公府主簿的身份,為李淵奔走效力。

“此事怪不得你!”

李淵端坐於書案之後,微一搖頭:“誰知事情會這麼巧,被我那孽子打草驚蛇?”

他昨日聽聞,禁軍小閱時有一兵部錄事,因在毗盧遮的墨甲上動手腳,被裴仁基拿下,送往司隸台詔獄審訊。可卻真沒想到,這人會是他與唐儉正在關注的人物。

這位死去的兵部錄事,事關岐山縣棗莊私藏墨甲一案,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他已經查知,棗莊的那些墨甲,都源於衛尉寺在大興城的一座武庫。兩個多月前,在他上任衛尉少卿之初,這裡有整整兩千二百具戰甲,消失的無影無蹤。棗莊被查出的制式墨甲,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可這些甲具,究竟是如何從武庫走漏出去的,依然是一個迷。

唯一有用的線索,是大興城那座名為‘太戈倉’的武庫,曾經在這批墨甲消失之前,接到過一紙兵部批文。

可問題是那位司庫,已經在一個月前病死。同時消失的,還有這一張至關重要的批文。

顯而易見,這布局之人,分明是有着栽贓嫁禍之意。

“這也怨不得毗盧遮,他是完全不知情。”

唐儉搖着頭,若有所思:“可其實換個角度來思考,這未必不是好事。”

“怎麼說?”李淵雙眼微凝。

“這說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且對方也被毗盧遮誤打誤撞,逼到漏出了冰山一角。”

唐儉凝神答道:“這位兵部錄事雖死,卻不意味着線索就此斷絕。我們沒法去查那兇手,可這位的家人,同僚,甚至這位平時走動的朋友等等,卻仍有可為之處。他們總不能將這些人,都完全抹去?總有一些蛛絲馬跡留下。”

李淵的這才神色稍霽,也同樣陷入深思,

“其實我猜他們,現在多半也很頭疼才對。因這次的變故,惹到了不該招惹的傢伙。”

“你是說司隸別駕劉灹?”

“不錯!”

唐儉冷聲一哂:“劉灹此人,深沉陰刻,奸險狡詐,豺狼心性。如今有人在他的地盤殺人滅口,那位豈能無動於衷?我也不信這位天子座前的惡犬,會嗅不到這後面的的氣味。”

李淵聞言,不禁失笑:“這麼說來,我反該感謝我那孽子?”

“國公您大可獎賞二郎一番。”

唐儉開玩笑的說完,又肅容說道:“此外,能夠做到在司隸台詔獄殺人滅口的,本就沒幾家。我有些懷疑,這幕後之人,是否楚國公府——”

“楚國公楊玄感?”

李淵並不覺唐儉此言荒唐,他只是不解的蹙起了眉頭:“這不太可能——如果真是這位,那麼對楚國府而言,又有何好處?”

唐儉沒有答話,這正是他感覺不解的地方。武功李氏與楚國公府並沒什麼深仇大恨,可看幕後之人的布局,竟彷彿是要將他們打入萬劫不復之境!

難道就只為李淵,拒絕了楊玄感私吞墨甲的提議?

“楊玄感確有可疑之處!在武功尋些可靠人手,讓他們給我盯着楚國公府!”

此時李淵又長吐了一口濁氣,走到了窗旁往外眺望:“當務之急,還是先弄清楚那些戰甲兵器的下落!此事不查個水落石出,老夫寢食難安!”

他有預感,這批武庫失竊的戰甲,很可能關係到武功李氏的存亡斷續。

※※※※

當夜李世民回府的時候,正好撞見了疾步走出府門的唐儉,唐儉不禁眼現驚喜之色:“這不是唐四郎嗎?是何時回東都的?”

“毗盧遮?”

唐儉的眼中,同樣現出幾分喜意,大步迎了上來:“十天之前就已回京,一直都想尋二郎一敘的,可最近都在忙,總不得閑。”

他雖年長李世民近二十歲,可兩人卻是相交莫逆。昔日他曾奉李淵之名,前往武功縣照看唐國府的產業,所以與李世民熟識,也對這位李家二郎的才學人品佩服有加,傾心結納。

“忙到連與我見一面都不行?”

李世民錯愕不已,用狐疑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唐儉:“究竟什麼事,忙到這個地步?可是府中出了什麼事情?”

“一言難盡!”

唐儉一聲苦笑,隨後就拍了拍李世民的臂膀:“我還有事要辦,此處說話也不方便。等到我這邊的事告一段落之後,再與二郎詳敘!”

說完這句,唐儉就疾步走出府外,跨上了一匹神駿不凡的棗龍馬。臨走之時,還不忘朝着李世民揮手示意,

李世民則緊蹙着眉同,看着唐儉的身影漸漸遠去,之後他又迴轉過頭,望着自己身後的唐國公府,若有所思。他懷疑自家,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事情,甚至是危機,否則這唐儉,不至於勞頓到這個地步。

剛才他就已注意到,自家這好友的眼圈發黑,腳步也略有些虛浮,顯是精神疲累已極。

可唐儉是四品的術師,神魄強大,除非是幾日幾夜都未曾闔眼,何至於如此?

晚宴之時的情形,也驗證了李世民的想法。他的父親李淵,一直都是默然不語,魂不守舍的狀態,而母親竇氏,雖是怡然自得,神采奕奕一如往常,可其眉宇之間,也含蘊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愁意。

可惜的是,李世民雖猜到家中有事。卻無處打探。李淵口風極緊,自然不會向他透露分毫;竇氏為人謹慎練達,更不會向他泄露稍許。至於管家李代,當李世民旁敲側擊的打探之時,這位也是守口如瓶,不漏半點口風。

李世民本將希望寄托在自己好友唐儉身上,可這位說是忙完之後就來尋他,可結果連續好幾天,都不見人影。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李世民也不得不暫時放下這疑問,轉顧其他。

自左右備身府定下護駕隨的名單之後,他與長孫無忌二人,就陷入到了忙碌狀態,不得不為幾天之後的白馬寺之行,整備行裝。

這次他們這兩衛兵馬,可不僅需攜帶兵器甲杖而已,還有袍服,帳篷,被褥,甚至乾糧等等,事務可謂繁瑣。

除此之外,李世民自身也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他的墨甲‘百衲’,必須在出京之前,完成所有的調試。

原本是無需這麼緊迫的,可這次的皇后欽點,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幸在時間還算充足,他只需每天多花一兩個時辰,這‘百衲甲’的最後一道工序,還是能夠完成的,

李世民也因此,暫時放棄了武道與術法的練習,將絕大多數時間,投入到甲具製作中。

——此時他除了需完善‘百衲’之外,還有另一副帥級墨甲需要組裝。

後者是他專為長孫無忌製作,只是這尊甲與他原本的設想,已大不相同。不但製作簡單,且成本低薄,當然戰力也高不到哪去。不過作為臨時的替代方案,這已是最優的選擇。

至於原本的方案,李世民之前雖做了不少準備,也收集了不少零件,可因核心的動力爐未能到位,至今都未能動工的。

而除了墨甲之外,他唯有射術這一項武技練習沒有放棄,反而加重了投入的時間比例。只是將練習的時間,從晚飯之後,改到了深夜。

這是因最近他的射術,有了突飛猛進般的進展。

※※※※

子時左右,唐國府內的燈火,早就一一熄滅。又因今夜多雲之故,月光俱被遮蔽,位於唐國府東面的寬大校場內,伸手不見五指。

可此時李世民立在這校場的中央,不段的挽弓疾射,根本就不受這夜色的影像,每一箭俱都精準之疾,釘穿了前方箭靶上的紅心。

一連八十箭,就沒有任何例外。就彷彿是有着‘必中’一般的能力,當箭出之後,就已註定了要命中兩百丈外的靶心。

而其中還有三個移動的箭靶,李玄霸與李道玄,李道宗三人,此時都各自持着兩個巴掌大小的鐵棍,在兩百丈外,四處奔走躲避。可他們手中的木棍,都已各自釘着十支羽箭,而且都是設在那些鐵棍上的紅點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