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聽着周圍眾女的議論,長孫無垢不禁用貝齒咬住了下唇:“無恥之徒!”

“以武功李家的武名相挾,確是無恥!”

薛素亦微微頷首:“我看此人身後,必是有人指使。”

她已猜到這奚良的身後,定是韓王無疑。而此時薛素更好奇的是,李世民會如何應對?

此時換作武功李氏的任何人,都不會陷入困局。其餘武功李氏的支脈如避戰,其他人頂多也就嘲笑一兩句,並不會損及李氏的威名。大族子弟,有一二不肖祖宗者,再正常不過。

至於唐國公李淵與世子李建成,眾人皆知這二位,都已棄武從文,並不專研武事。

只有這位唐國府的次子,恰是武功李氏嫡脈中,武名最盛之人。作為如今李氏年輕一代中,最出色的一位,李世民無疑代表着李氏的臉面。偏偏那偏廳之內,還有無數的勛貴子弟,在推波助瀾。

而此時這閣樓之內,還有更多的議論聲,傳入到二人的耳中。

“我想這位李儀同,武力應該不會太差吧?不是傳說這人,曾硬接超品強者一擊而不死么?”

“誰知這傳言是真是假?我倒是聽說這傢伙,不修李氏家傳的落日神訣與天外飛星法,卻去轉修了五輪神氣訣。這樣的人,又能有多少能耐?且別看他現在活蹦亂跳,意氣風發,以後說不定就會癱瘓在床。”

“長孫妹妹的長輩,怎麼就給她選了這麼個夫婿?”

“對啊,原以為,可仔細聽你們一說,這豈非是跳入火坑?”

“還有一事,有確切的消息,李家這位次子,最近才被洛陽黑市,懸賞五十萬貫呢!只要將他人頭拿下,立時就可從黑市那邊lǐngqǔ五十萬貫的銀錢。”

大隋上承魏周之遺風,尚武崇軍,故而樓上這群貴女,此時非但不覺,反而興奮不已的議論。

可長孫無垢聽在耳中,卻是心神微驚,嬌俏的臉上,不禁血色褪盡。她倒不在意這些所謂‘姐妹’的風言風語,只關心李世民的處境。

李世民曾與超品強者交手,還有被懸賞一事,她還是首次知曉,以前從未聽聞。

很快她就意識到,這多半是她的舅父與兄長,不欲她擔心,所以瞞住了這兩件事。

“觀音婢你勿需擔心,黑市懸賞,早已取消了。據說皇后為此,雷霆震怒呢!黑市那邊,也因此停了好幾天。至於李二郎的傷勢——”

因虞世南之故,薛素對當日的情形,也算是了如指掌:“他確是接了超品強者一擊,卻只是受了些內傷。事後皇后殿下,還授了他一顆八煉大還丹,想必你這未婚夫,如今已傷勢大好。以他的能為,勝這奚良不難。”

只是她的語聲,卻並不堅定。那韓王明顯是的有備而來,可想而至,這奚良的武力,也必是超絕同輩的。

倒是長孫無垢,對李世民信心十足:“素姐你誤會了,觀音婢其實不擔心勝負。毗盧遮哥哥的能耐,我最清楚不過。無論如何,都不會輸給這個奚良!”

她的語聲堅定,面上卻愁眉不展:“可這一戰,毗盧遮哥哥他固然輸不起,可也同樣勝不得。”

“勝不得?這又是什麼說法?”薛素頓時眯起了眼,心中若有所悟。

“得意忘形,不知收斂,以儀同三司之身,與一介江湖人士爭鋒,不成體統,行事輕狂!”

長孫無垢心想若是天子與皇后殿下得知此事,不知會作何感想?

她的毗盧遮哥哥,固然是出於無奈。可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的嘴裡道出,用不同的說法,卻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所謂積毀銷骨,不外如是——

她更不打算說近日京城中,有關‘十八子,坐天下’,‘李氏將興、劉氏當王’的讖言,只是苦笑:“又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觀音婢如是這奚良的身後之人,只需稍稍傳風搧火,推濤作浪,便可使二郎哥哥的處境,更為險惡。”

此時的李世民,正需鎮之以靜,穩固根基,坐穩這千牛備身之位。可那幕後的主謀,卻偏要將她的毗盧遮哥哥,推到風尖浪口,火山之巔。其心性之險惡,讓她憤恨之至。

“觀音婢——”

薛素則萬分詫異的,看了自己這位少小之交一眼,似乎頭一次認識一般,面上滿是驚奇錯愕之色。

隨後她就搖了搖頭,再次緊盯着偏廳里的李世民,目光閃動。這位新晉的儀同三司,已經在座位上沉默許久了——

※※※※

此時在偏廳之內,李世民一邊看着奚良,一邊淡然自若的為自己斟着酒,哪怕周圍都是喧嘩鼓噪之聲,都不為所動。

一直到奚良眼現不耐之色,周圍眾多的勛貴子弟,也因他們的叫囂挑撥毫無成果而覺氣沮之時。李世民才冷冷的問道:“你當這是什麼所在?河南竇府的壽宴,也敢擅動刀兵?我不知你們洛河劍派,究竟是怎麼教弟子的,可李某一介後進晚輩,萬不敢對竇府老夫人不敬。”

正當周圍諸人都眼現譏諷之意,神情萬分不屑,而那奚良,則面色劇變時,李世民卻又語聲一轉,道出了一聲‘不過’出來。

“——不過,閣下既已辱及我武功李氏的家聲,那麼這件事情,就不能就此作罷!你既要向我討教武學,那麼李某便成全於你。今日老夫人壽宴過後,你可等我消息,隨時準備來唐國府,與李某一戰!”

當這句道出,那奚良更是凝眉不展,便連上方的韓王,也同樣顯出了錯愕之色。

而偏廳內的眾多勛貴,將那些心懷不軌,有意看李世民出醜的略去不論,周圍絕大多數人都不禁微微頷首。那麼他們再怎麼想看這位新晉千牛備身的成色,可也同樣對奚良的挑釁之舉,有着本能的反感。尤其是那些與竇府親近之人,更是毫不掩眼中的厭意。

長孫無忌更不禁在桌案之下以手擊拳,暗贊不已。李世民此番言辭,既對此地主人表示了足夠的尊重,更有禮有度,連消帶打,反使這奚良的師門,背上了不知禮數,授徒不嚴的罪過。

後面這一句,更可封眾人悠悠之口。李世民絕未避戰,只是將時間地點改變而已。可到底是何時何地,就不是旁人所能置喙。

而這一戰,最後無論是何結果,影響都會將至最低。

宇文士及則啞然失笑,從容淡定的搖着手中的羽扇,心想這才是他記憶中的李二郎。

依然是智略高絕,依然是七竅玲瓏,只有這性情,與十年前略有不同。

記得當即的毗盧遮,雖是才氣逼人,卻毫不知收斂,那散漏在外的凌厲鋒芒,將身邊之人,刺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而此刻眾人眼中的奚良,明顯已落到了進退維谷的境地。這位甚至不自禁的,往上首處看了一眼,之後此人也不知是受了什麼指示,又牙關一咬,再次用決然的眼神,注視李世民:“李儀同的廢話,未免太多。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親自動手一試!戰與不戰,儀同一言可決,何需等到日後?至於此間主人,我奚某日後向竇府賠罪便是!”

此言道出,這殿內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神色不悅。相較於李世民的君子之風,這個奚良,未免有些不知進退。

便連那些一心想要看李世民出乖露醜的勛貴子弟,也都紛紛平靜了下來,不再挑撥起鬨。

上席處的竇旻,更是氣到冷笑不止,殺機畢露:“賠罪?你是什麼東西?這罪你賠的起?來人——”

奚良的身影,屹立不動,可此時他的前額後背,卻已是一陣冷汗涔涔。他知道竇旻接下來要說什麼,如只是趕出竇府還好,可如是要當場打殺,他今日性命堪憂。

他只能期冀這位,顧忌今日是其祖母生辰,不願見血殺人。

不過就在竇旻道出下一句之前,那楊積善忽然輕笑:“不過是一場比武較技而已,怎就扯到對竇夫人不敬的地步?我大隋民風尚武,尤其敬重勇士。而河南竇氏,更是世代傳承的將門世家,又豈會厭棄這刀兵之事?李兄之言,實難讓人信服。”

他旁邊的蘇儇,也一聲輕哂:“不敢戰的話,就直說好了,毗盧遮你何必找這麼多借口?”

竇旻聞得此言,面色頓時又陣青陣白。李世民倒是處之淡然,這二人的舉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正當他欲以言辭回以顏色時,在下席處,卻又有一略帶稚音的少年開口:“二哥,他二人說的也對,一場比武而已,又何需小題大做?這傢伙既欲挑戰,那麼二哥成全他又何妨?也好讓世人知曉,我武功李氏的家名,不容輕辱!”

李世民不由愣神,往聲音來處看了過去,只見那出言之人,竟是自己的四弟李元吉。

便連上席處,一直靜坐不語的李建成也不禁一陣呆怔,隨後就臉色鐵青,目光凌厲,彷彿一口小刀般,向李元吉投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