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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

李世民的語聲有些沙啞,目光暗沉:“可我心裡還是感覺不好受,如果當時能夠更冷靜,更果斷,我應該還能做得更好。”

他知道自己這位六堂叔之言不假,想必他的那些部下,也不會對自己有什麼怨言。可他心裡還是沉甸甸的,這畢竟是他統兵以來,遭遇到的最大一次傷亡。

“我倒是忘了,你這小子,其實還只是個毛都沒有長全的小子。”

李孝基的眼中已經現出了了悟之意,不由面現笑意:“部下這麼多死傷的情況,應該是你第一次經歷?感覺不好受就對了,以後你會習慣的。至於能夠做到更好什麼的,這想法實在愚蠢之極。毗盧遮你完全沒必要對自己這麼苛刻,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在用兵上追求極致,只會影響你的判斷。毗盧遮你在兵法上的造詣遠在我之上,應該明白,用兵之道貴在平衡的道理。”

他對今晚李世民的表現,整體還是欣賞有加的。在關鍵的時候,還是能夠狠得下心腸,該棄則棄,這才是良將所為。

儘管這小子在戰後的表現,有些多愁善感,傷春悲秋。可在李世民這個年紀,這其實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真要是從一開始就冷漠無情,毫不介意,那他反而要感覺恐懼。這樣的人物,或者能在戰場上逞威一時,卻是得不到部署擁戴的。

李世民也陷入凝思,良久之後,他終於吐出了一口濁氣:“侄兒確實鑽牛角尖了,多謝六叔指點。”

“謝什麼?這個道理,你自己也遲早能夠想明白。”

李孝基欣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就提出了告辭:“這裡估計已用不上我,清晨之後我就會動身趕回洛陽。”

他說到這裡,臉上又浮起了無奈之意:“那些兔崽子,三天兩頭的上樑揭瓦。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希望這次,他們不要惹出太大的亂子出來。”

他仍是微山堂的山主,這次只是受李淵之邀,臨時過來幫忙而已。身為武功李氏的一員,今日之事他責無旁貸。

李世民也沒有什麼好挽留的,他對於微山堂的那些學生們的德行,也是心中有數。

他這些‘學弟’,要麼是出身關西將門,要麼是出身地方豪門,說他們‘無法無天’可能有些過分了,可這些傢伙的性格,是真的很跳脫剽悍,不知天高地厚。

平時有李孝基約束着還好,一旦這位山長不在,別人就只能祈禱這些傢伙,別把微山堂給燒了。

而在把李孝基送走之後,李世民才想起自己很久沒有看到張雨柔了。

之前他見這丫頭,一直都呆在望台附近的那座法壇上盤膝坐着。旁邊有張空明護法,身前則擺着一堆的太古荒龍骨骼,還藉助法壇之力,不斷的勾引着天地元靈,動靜不小。

李世民看她模樣,應該在製作召喚‘龍骨道兵’——他在一些道書中,見過前人對這種東西的描述。是以荒龍之骨製作,戰力不俗,視材質的不同,龍骨道兵的實力也有差別。下限是五品左右,上限則是二品,如果能夠想辦法將武道真意融入其中,並永久恆定,那麼他們的實力還可以更進一步。

在戰國之時,太古荒龍遺骨還很常見的時候,那些方術士與練氣士們,常以之未材料,製作‘龍骨道兵’以為護法,並發展出完備的體系。那些三品級別的術師,如果沒有三五隻龍骨道兵跟隨護駕,是真的沒臉見人。

而到了近代,一是因太古荒龍遺骨,已經很難再發掘得到;二是因這種道兵在盛行天下之後,已經被那個時代的術師們,總結出了種種破綻弱點,並開發出了針對性的道法;三則是源於佛門東侵,道門在遭遇生死存亡的危機之後觸底反彈,反倒是激發了一次道法盛世,在幾位道門不世出的天才推動下,在道術上不斷的推陳出新。所以當今之時,術師們在道兵方面,已經有了性價比更高的選擇。

當然,這並不是說‘龍骨道兵’已經被淘汰。這種道兵,哪怕是在當今時代中,還是有着很強的戰鬥力的。只是因太古荒龍的高昂價格,讓絕大多數是望而生畏而已。尤其是那些擁有二品實力,沒有那麼多弱點龍骨道兵,需得大量壯年期的太古荒龍遺骨,再以特殊的方法提煉其精華製作——仔細算起來,成本應該不下三百萬貫,都比得上一件製作精良的王階戰甲了。

所以李世民見了之後,還是很為張雨柔高興的。為此還特意囑咐他的部屬,讓他們遠離陣壇,不要去打擾,

可讓他奇怪的是,這個時候都已經快天亮,張雨柔那邊還沒結束?

只是一具龍骨道兵而已,有這麼艱難嗎?還是說張雨柔製作道兵的方法,與眾不同?

這也有可能,他之前就注意到了,張空明看張雨柔的目光一直都很不對勁。那就好似是大灰狼看見小白兔一樣的神色——這麼形容可能有些不對,可當時李世民就是這樣的感覺。

如果這老頭,是真的對張雨柔的天賦動心,那麼臨時傳授張雨柔一門天師府獨有的道術,還是有可能的。

在戰國年間,雖然不斷有術士開發出克制這種道兵的法術,可煉製‘龍骨道兵’的法門,也同樣在不斷的推陳出新。則就好似矛與盾之間的關係,在有了更堅硬的盾牌之後不久,往往就會有更銳利的矛出現。

所以在‘龍骨道兵’極盛之時,整個天下間有了數十種不同派別的傳承與煉製方法。而天師府傳承已有六百多年,歷二十餘世,府中珍藏的道典秘術不計其數,更勝於宮中。

裡面藏有一二類不同尋常的秘法,是很正常的事情。

此外這裡材料也足夠,寨牆外面的太古荒龍骨骼,可以任由張雨柔取用。

而正當李世民按捺不住好奇,打算到那座法壇前面在親眼看一看的時候。有一位穿着掌案太監袍服的內侍,匆匆走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有命,傳備身直齋,武猛都尉李世民速速覲見!”

李世民神色微凜,當即躬身應命。天子的傳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作為明面上克平叛軍的最大功臣,陛下將他置之不理,才會讓人感覺奇怪,

這個時候,天子想必已經將收尾諸事處理妥當,終於想起他了。

※※※※

等到李世民在那位掌案太監的引領下,進入御營的時候,立時就被眾人矚目。此間所有人等,下至禁軍將士,上至出入此間的諸多大臣,都不約而同的把視線往他注目過來。這些人的神色,也各不相同,其中有艷羨的,有好奇的,有審視的,也有欣慰與欽佩的,不過更多的還是不甘與妒忌。

這次他出的風頭,確實有些大了。不但在十萬屍骨陰軍,六千人的精銳禁軍,還有上百頭太古荒龍的狂攻猛打下,守住了左後營,還親自與那頭惡靈糾纏了許久時間。

關鍵是拱衛御營,並親手救下了三皇皇孫的性命,事後又叫那些亂則一舉蕩平——這已不啻於救駕之功,

儘管關於燕王帳內的事情,由於天子全面封口之故,軍中少有人得知。可僅僅只是明面上的這些功勞,就已讓人咋舌。

這個時候,哪怕李世民在禁軍的人緣一直都很不錯,可也難免遭人恨嫉。

按照臨來之前,長孫無忌的說法,他們同袍當中的一些人,已經是眼珠子發紅。

所謂樹大招風,名高引謗,就是這個道理。很多人只看到他事後得到的好處,卻沒想過他在這期間經歷的風險。

當然李世民也不在意就是了,他有足夠的底蘊,應付這明明暗暗的風浪,

而等到他來到御帳前方的時候,發現繡衣大使王崇古,居然親自迎候在外面。這讓李世民,生出受寵若驚之感。

“陛下已經問你好幾次了,說你拖拖拉拉,怎麼還沒趕到?”

王崇古一邊說著,一邊示意李世民隨他前行:“今日陛下的心情很糟糕,已經訓斥了數位大臣重將,不過他對你毗盧遮還是愛重有加的。所有稍後,陛下無論想問什麼,你都只管如實回答便是。”

李世民神色微動,知道這是王崇古對自己的提點,當即躬身一禮,表示感謝。

可後者卻似毫無所覺,繼續往前行:“參元他托我向你致謝,今夜這一戰,若非是你及時察覺有異,趕回燕王帳內援手,後果就真是不堪設想。否則的話,他真的沒臉向陛下交代。”

李世mínyì識到他說的‘參元’,應該是指湯元化,這位湯公公似乎是給自己取‘參元’為字。可世間少有人會這麼叫,一個太監內侍,要用什麼‘字’?沒這個道理的,這是士人的專屬,

“這本就是末將的份內之事,末將不敢當。倒是湯公公的傷勢,讓末將有些擔憂。”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