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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借刀殺人

曾子仁跟着那門房快步出府來看的時候,那都指揮使司門前的石階下已經跪了一眾披麻戴孝的村民。村民們前面鋪着七張草席,草席上那用白布蓋着的赫然就是七具屍體,甚至門口的兩尊石獅子身上,都被纏上了幾圈白布。

看到有人從府衙里出來,那些村民更是哭喊聲震天,尤其是跪在屍體前面的這幾人,更是一個個哭的椎心泣血,以頭搶地,嘴裡大喊着冤枉,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圍觀。

夏昂則麻繩捆了個結實,低着頭跪在台階上,臉上鼻青臉腫的,嘴角還留着血跡,看來昨晚也是沒少受安逸他們的折磨。

這曾子仁剛剛被自己老爺子打發出來,心裡已是不快,再被這門房帶出門來一看這群披麻戴孝的村民和跪在前面的夏昂,更加是感到胸中翻滾,氣血上涌,他指着門前這些人怒聲道:“這裡是都指揮使司,朝廷府衙重地,你們在這裡又哭又鬧的,還把這朝廷命官綁在門前,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門前的這些村民被曾子仁這一下喊得聲音一下子弱了下去不少,對於官家與生俱來的畏懼,是深深的寫在他們骨子裡的。逐漸的,只剩下斷斷續續的低聲啜泣,仍然跪在府衙前不肯離去。

這跪在前面的夏昂一聽這聲音,抬起頭一看,果然是熟悉的面孔,他連忙朝曾子仁哭喪着臉道:“曾少爺救我!”

曾子仁瞥了一眼他,皺了皺眉頭,“給他鬆綁!”他示意門前的侍衛,打算先把夏昂放開再說,

“不能放!”

一道清亮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曾子仁抬頭一看,只見那安逸一身素色錦袍從後面走上前來,身後還帶着個一身紫黑色衣袍、拿着短弩的男子和幾名侍衛。

“又是你!”

曾子仁看到安逸的樣子,眼睛裡簡直要噴出火來,他就感覺到自從安逸來到了這成都府,不管幹什麼都能被他插上一腳,不用多問,這夏昂昨晚肯定在松嶺村又是栽在他手裡了,他有些慍怒的說道:“哼,你安逸是何身份,綁着一個四品守備將官來都指揮使司門前鬧事,你有幾個腦袋夠我砍!”

安逸看着這一臉怒氣的小少爺,冷哼了一聲,指着夏昂說道:“在下華陽縣團練使安逸,我不認得什麼守備將官夏昂,我只知道此人是昨夜在我駐防村落戕害百姓、私闖軍營的亂匪!”

然後他朝着曾子仁一拱手,“不知道閣下官居何職?不問是非,出來就要摘了在下的腦袋!”

這一句可是把曾子仁給嗆住了。

安逸明顯就是吃准了這小少爺無非就是藉著曾指揮使的名聲作威作福,自己本身是沒有官職的。雖說按照朝廷的官制來說,安逸也是不入流的小吏,不過對於沒有任何功名在身的曾子仁,見面照樣還是要被叫一聲大人的。

曾子仁聽完憋得一臉通紅,但是卻說不出來一句話。你讓他說什麼?說自己是指揮使的兒子嗎?那可真的是要被傳為笑柄了。

“把這一群鬧事的亂民,都給我抓起來!”

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該怎麼答上安逸這句話,索性就乾脆不想了,朝着身後府衙里的侍衛一揮手,直接就要下令抓人。

安逸早就知道曾子仁最後要來這套,不消他說,身後早已做好準備的的金銘尹帶着幾個人直接就把腰間的短弩抽了出來,對準那些拿着胯刀,想要衝上來拿人的侍衛。

一時間兩方人馬就這樣對峙了起來。

“都給我住手!”

曾漢儒蒼老卻不失厚重的聲音從都指揮使司里傳了出來,遞到了府門前每一個人的耳朵里。他一身紅底緙絲官袍,胸前一幅豹樣補服,大步流星的朝門外走了出來。

安逸倒是第一次見這位老指揮使,充滿着歲月痕迹的臉上早已是溝壑縱橫,渾濁的目光中卻帶着專屬於行伍中人的那種堅定和不容置疑。

他往身旁壓了壓手,示意金銘尹他們幾個把手裡的短弩放下,畢竟他們今天還是主要來找這位指揮使大人解決問題的。

台階上的侍衛們當然還是以指揮使的話作為第一軍令,連忙將胯刀收回腰間,撤到一旁。

曾漢儒走到台階前,看了看前面被綁着的夏昂,又掃了一眼府門前這披麻戴孝的幾具屍體和一眾跪着的百姓,面色鐵青的問安逸道:“如果老夫沒猜錯,你應該就是那個新來的華陽縣的團練使吧。不知道你今天在老夫這指揮使司的衙門門前大鬧,所為何事?”

都指揮使可是朝廷三品封疆大吏,一大清早出門就見到這滿眼的孝袍和地上的七具屍體,難免的心中有些不快。

安逸聽曾漢儒這麼一問,心裡也是不慌,不緊不慢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卷有些泛黃的宣紙,兩步走到台階下,一撩這身下的衣擺,跪在台前,將這卷宣紙舉過頭頂,朗聲說道:“稟告指揮使大人,在下正式華陽縣團練使安逸,現奉命駐防松嶺村。昨夜在下駐防期間,遭到五穀教眾的突然襲擊,倉促之下冒死抗擊,方才得保百姓無一人傷亡。”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匪亂已被在下平定以後,成都守備將官夏昂突然率眾前來,百姓和我們都以為是指揮使大人派官軍前來協助我們追擊逃匪,無不簞食壺漿、歡欣鼓舞,哪知道夏昂突然發難,殺戮百姓、火燒軍營!以至於松嶺村百姓數十餘人僥倖從匪患手裡逃得性命,卻死在了官軍的刀下,我營中十一名軍士至今下落不明,軍中所屯全部糧草、屋舍都被化為灰燼。在下斗膽率軍將此賊擒下,帶着松林村五百三十二戶的萬民書,聽後大人發落!望大人明察!”

那列在門口兩側的侍衛見狀,連忙快步小跑下台階,雙手從安逸手裡接過這萬民書,呈到了曾漢儒的面前。

“他說的可是實情?”

曾漢儒沒有馬上接過侍衛手裡這封萬民書,而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夏昂,眼底處籠過一絲陰翳。

“不是的大人,我真的是去剿匪的,我沒有.......”說著說著,夏昂的聲音就漸漸的小了下來,並不是他已經放棄了辯駁,認罪待參,而是他看到老指揮使眼睛裡的寒意愈來愈濃,已經冷到凍結了他那還打算申辯的喉結。

“這麼說,確有此事了?”

曾漢儒緩緩的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過在場的人任誰都能看出來,他那鼓起的胸腔里填充的是慢慢的怒氣。

忽地,他又猛然的睜開眼,轉頭看向曾子仁,“你可知道此事?”

曾子仁是被老指揮使捧在手心兒里長大的,他可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如此恐怖的摸樣,儘管臉上看起來古井無波,但是極具殺意的眼神已經從那黑色的瞳孔中四散而開,

“父親,孩兒實不知情啊,我只是讓夏昂去剿那收‘例糧’的五穀教,沒有讓他殺這些村名啊!”曾子仁被父親這麼一瞪,嚇得腿都軟了,哪還記得別的,往曾漢儒前面這麼一跪,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全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