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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狐嶺

清晨

狐嶺要塞

大夏朝成都府、龍安府和陝西行省的交界處,有一處荒山,因為這片荒山在春夏兩季交替之際,能看到紅狐出沒,所以這個地方又叫做狐嶺。

狐嶺地勢相對較為平緩,山上光禿禿的,既沒有林木也不適合耕種,所以就成了兩府一省之間的“三不管”地帶。但是這座隆起在三岔口旁的狐嶺,卻是從北面,也就是陝西行省入川最近的路。

嶺下有一座荒廢了很久的古城,相傳是當年成吉思汗征戰天下的時候,先鋒將軍托雷率蒙古鐵騎入川作戰,從而建立這麼一座小型的城郭要塞來囤放糧草。

後來蒙古人大肆屠殺川中,天府之國只落得民無噍類,堆在要塞里的屍體一度多的將那低矮的城牆掩蓋。要塞周圍每天都遊盪着被屍骸氣息所吸引的豺狼和野狗,腐壞的惡臭綿延數里,儼然一副人間煉獄的模樣。

以至於後來的數代百姓都把這裡視作陰氣聚集之地,無家可歸的流民寧願夜宿在狐嶺上面對夜幕下的猛獸,也不願意進城躲避哪怕只一晚。

安逸帶着大軍來到狐嶺要塞的時候,城郭上已經站滿了林立的士卒,顯然都指揮使的大軍已經到了。

他打馬走到城下,衝著上面的人朗聲喊道:“在下華陽縣團練使安逸,奉命前來與指揮使大人匯合,請打開城門。”

城門緩緩的打開,一個背上插着“令”字小旗的傳令官單人單騎的飛馬趕來,到安逸面前一勒這馬韁,

“有令!請團練使至城中後即刻前來商議軍事。”

安逸回身對金銘尹說道:“銘尹,你帶着咱們的人現在這兒等候,我帶着姜兄去去便回。”

然後朝那傳令官一伸手,

“前面請帶路吧。”

城中的一座小屋被巡邏的軍士里外三層的保護了起來,當成了臨時的指揮所。

安逸和姜尚在傳令官的指引下緩步邁入,就看到曾子仁正和兩個一身甲胄打扮的人在牆上的一幅地圖前面指指點點。

“曾子仁!?”

聽到背後略帶些驚訝的聲音傳來,曾子仁才轉過頭,看到了門前的安逸,一臉冷笑的說道:“安大團練,別來無恙啊。”

安逸轉過頭朝四周看了看,發現並沒有都指揮使曾漢儒的身影,便本着臉問他道:“都指揮使大人呢?”

曾子仁往前走了兩步,將手輕輕的撫在案前的虎符上,鐵青着臉問道:“怎麼?安大團練的心中只有都指揮使,沒有朝廷嗎?”

安逸看着他手裡的那方“銅疙瘩”,心裡更是充滿了疑惑。

怎麼?曾漢儒把這虎符給了曾子仁?他什麼時候對他這個兒子,這麼充滿信心了?

曾子仁看安逸沒有答話,以為是被他手中的虎符震懾到了,不由的將那頭顱昂起,傲聲道:“奉朝廷之命,暫代成都守備將官一職,率軍剿滅五穀教亂匪。我旁邊的這裡兩位是守備府衙近衛營的趙把總和中軍營的劉副把總。”

曾子仁話音剛落,那個一臉絡腮鬍的劉副把總就把手朝着安逸一指,喝聲道:“還不快快參見!”

如果安逸記得沒錯的話,江雲才是成都守備署衙中軍營的把總。這大軍出征帶着兩營兵馬前來,不帶把總,反而帶個副把總前來是什麼意思?

曾子仁看到安逸皺着眉低着頭,在沉吟着什麼,對他和劉副把總的話充耳不聞,一時間惱怒了起來,他拿起虎符,“咣”的一聲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安逸,你聽沒聽見本將的話!”

安逸被他這麼一喝,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瞥了曾子仁一眼,一撩自己這錦袍的下擺,淡淡說道:“曾將軍,恕在下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禮。”

“你!!”

剛剛“上任”的三把火還沒開始燒,就被安逸一盆子冷水給潑滅了。

身後的趙把總趙繼宗趕忙拉住了欲要衝上前來的曾子仁,嘴裡還不停的低聲在他耳邊寬慰着:“將軍!息怒!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咱們這兒還有正事兒要辦呢,且再讓他蹦躂幾天。”

話聲入耳,曾子仁才重重的“哼”了一聲,一抖身子,掙脫開了拉着他的趙繼宗,漲紅着臉對着安逸說道:“本將不與你逞口舌之快。”

說完,他轉過身去,用手指着牆上地圖,對着在場的四人說道:“你們聽好了,根據探報,五穀教眾聚集近三萬餘人,不日就會進犯龍安、成都兩府,這狐嶺要塞是他們必經之路。你們就按照我說的方案來,趙把總帶近衛營守住狐嶺要塞,劉副把總在狐嶺西坡設防,安團練在狐嶺北坡設防,如遇賊眾來襲,諸位必要迎頭痛擊!”

姜尚站在安逸的身後,聽着曾子仁分配完任務之後,眉頭一緊,但是他沒有直接開頭,而是瞄了一眼安逸,

“近衛營領命!”

“中軍營領命!”

“團練..........”

眼看着安逸沒有任何拒絕的意思,就打算拱手領命,姜尚才忍不住趕在他領命之前,插嘴打斷道:“我有異議!”

曾子仁冷着臉,瞥了一眼這位身披鎖子連環甲,頭戴鑌鐵荷葉盔,比站在身前的安逸要高上一頭、壯上一圈的大漢,很是不屑的問道:“敢問閣下是?”

這一下倒是把姜尚問的有些語噎,因為按照大夏朝的軍制,團練營只有團練使這一個職位稱號,就算是營中有數萬兵卒,上千個將軍,出了團練營,也都只能是叫團練營軍士。

“這位是我營里的軍士。”

安逸看到姜尚語塞,連忙打圓場道,並朝他遞過去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說。

曾子仁好不容易抓了個機會,狠狠的剜了一眼安逸,譏諷着說道:“團練使好好管管你手底下的人,這種場合也是他一個無名小卒能插嘴的地方嗎?”

“我剛才的部署,你聽明白了嗎?”他緊接着質問道,

安逸朝他一拱手,“團練使安逸領命!”

頓時,曾子仁這心裡跟打了一場大勝仗一樣,感覺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似乎安逸不是在向他拱手領命,而是已經匍匐在他的腳前,請求他曾大公子的寬恕了。

喜怒無常的曾子仁有快速的換上了一張堆笑的臉譜之後,朝着眾人大手一揮,

“各位速去準備吧!”

安逸帶着姜尚退出屋外後,就朝着金銘尹的方向走去,準備帶着人馬直接奔着狐嶺北坡去。

“剛才是我魯莽了,給大人惹了些麻煩。”

姜尚跟在身後對着安逸歉然說道。

雖說曾子仁不是真正的都指揮使,但是只要虎符在他手裡,都指揮使以下所有人都得聽他的號令。就像是朝廷派來的欽差一樣,可能只是個六品的御史,但是只要手裡拿着聖諭,就算是王爺見了,那你也得跪下磕頭聽宣。

之所以劉副把總讓他跪拜參見卻被他拒絕,是因為安逸心裡有這個分寸,知道這說破大天去也就是個禮節的問題。但是如果他斷然拒絕曾子仁的軍令,那就是戰場抗命,主將可以用便宜行事的權力將他軍法從事的,所以他示意姜尚根本就不用質疑,質疑了曾子仁也不會聽。

安逸向姜尚擺了擺手,示意並不打緊,他知道姜尚是個直爽的人,沒有那麼高的政治敏感度,對於曾子仁這種糟糕的戰略部署會如鯁在喉一般不吐不快,

“姜兄剛才在屋裡想說什麼?”

姜尚聽到安逸轉頭問他,連忙答道:“狐嶺地勢居高臨下,吐口唾沫都能砸到要塞里守軍的頭上,所以狐嶺要塞,要在狐嶺!三營兵馬只要上一下二在嶺下固守即可,退可守住通往龍安、成都兩府的要道,進可以居高而下乘勢追擊殘敵,然而狐嶺只要一丟,哪怕有一萬人守着要塞,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而且....”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而且五穀教一定是從北面而來,那麼我們就肯定是第一個接敵的了,他們數萬之眾,兵鋒正盛,一旦開戰不管我們勢優勢劣都將退無可退,因為身後那狐嶺是荒山一個沒有水源,我們只要退上去,他們就是圍也把我們圍死了。狐嶺只要一被拿下,那麼只需要調他三五千弓弩手,那西坡的中軍營和要塞里的近衛營根本形同虛設!”

安逸聽着姜尚這一通如連珠炮一般的戰略分析,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看似是三營協防,實際上根本就是把他推到前面先做了這炮灰,近五千人之眾,發揮出來作用的只有他這一千五百人,這種布防也就曾子仁能幹的出來,

“不瞞你說,我們被拉去打頭陣這事兒,我是早就有所預料的,但是不管怎麼說,他曾子仁也是來剿匪的,既然是來剿匪,那就不能什麼臟活累活都讓我一個人幹了。”

“大人的意思是?”姜尚不是很明白安逸所說,

“引他們上山!”

安逸嘴角輕輕的一挑,臉上抹過一絲狡黠,

“我們知道這狐嶺的重要,五穀教也應該知道。既然都想要這荒山,那我們不妨讓給她們,佯做潰敗,然後等他們這三萬人馬一上山,中軍營和近衛營就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到時候他們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躲也也不掉。我們就把這北坡的‘山門’一關,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戲!”

這話聽得姜尚倒是眼前一亮,

“好方法,五穀教的這些亂匪本就是奔着龍安府和成都府去的,想要去這兩個地方,就必須要過狐嶺要塞,到時候對於山上的數萬教眾,要塞的吸引力遠遠比我們這扇‘大門’要大的多,所以他們就算髮現自己被圍在山上,也一定會優先攻擊狐嶺要塞的。”

兩個人說話間,就已經回到了剛進城的地方,此時金銘尹正帶着人馬等候在原地。

“銘尹,走!出城!”

安逸打馬上前,朝着金銘尹招呼了一聲,這一千五百多號人沒有在城中駐留,便浩浩蕩蕩的直接奔着狐嶺的北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