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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狐嶺聚首

成都

四川承宣布政使司

偏房

“哎呀,竹大人真是厲害啊,您這已是十投九中,看來晚上我要在逸仙閣給您敬酒啦!”

房內幾個身着官袍,頭戴烏沙的人圍坐成一圈,房中的位置擺了一個鏤空的象牙投壺,兩邊的壺耳是脂玉打造,完全不同的兩種材質在這尊精美的投壺上竟渾然一體,毫無色差之感。

竹宗臣坐在首位的太師椅上,手裡拈着一根絲楠木的無矢之箭,半眯着一隻眼,瞄着方中央的那尊投壺。

他手裡的這箭桿只有一般箭矢一半的粗細,上面凹凸有致的雕琢着幾行蒼勁峻逸的小字,字體以油墨塗染、金粉描邊,連同箭尾紫色的孔雀羽,無處不彰顯着箭桿兒巧奪天工的製作工藝。

“噹啷!”

脫手而出的箭桿兒應聲投進了壺內,

“好!竹大人十投十中,在下真是佩服萬分!”

“看來王大人今晚要在逸仙閣里破費了?”

“啊呦~趙大人這說的哪裡話,能得竹大人賞光赴宴,花多少銀子,在下也是心甘情願吶。”

一時間阿諛之聲四起,

竹宗臣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他不急不躁的接過下人遞上來的手巾擦了擦手,端起桌子上溫度剛剛好的香茗呷了一口,才緩緩開口道:“老夫也是運氣使然,每次都能抽中蘇子瞻的箭桿,簡直如有神助啊,哈哈。”

屋裡這投壺一共有八枝箭,上面分別刻着唐宋八大家的絕句,每人挑一枝箭矢,往中間的投壺裡投擲,以十回合為一輪,投中數多者為勝。

竹宗臣比較喜歡蘇軾的詞,所以桌案上經常放着一本蘇子瞻的《東坡樂府》,這也就導致了每次他和布政使司里的這些同僚投壺取樂,總是能抽到鐫刻着蘇軾那句“千騎卷平岡”的箭桿。

那是自然了,整個布政使司里他的官位最高,又都知道他喜歡蘇軾的詞,哪個不開眼的還去胡亂拿那箭桿兒?自然每次都是落在竹宗臣的手裡。

這原本定下的輸者在逸仙樓逸仙閣里擺宴的規矩,也就成為眾同僚私下約定俗成的輪流請竹宗臣吃飯罷了。

眾人正在屋裡攀談着,忽然門口一個皂衣袍的小廝,貼着門邊溜了進來,小跑到竹宗臣的身邊,附耳低語着。

投壺輸掉的那位王大人很有眼色的把這一幕收入眼底,躬身拱手道:“既然竹大人有公務要忙,我等就先行退去了,還望今晚大人逸仙閣務必賞光。”

“好,好,諸位同僚且先去忙吧。”

竹宗臣起身應聲着,看着這些人慢慢退出了房間之後,吩咐一旁的丫鬟下人都出去,掩緊房門,任何人都不見。

“教主,西北進展一切順利,按照您的命令,老指揮使已經命喪一線天峽谷,先鋒營和中軍營也已被擊潰,曾子仁帶着近衛營也已經安全抵達成都,寧護法請您不必擔心。”

竹宗臣聽着他的稟報,古銅色的面龐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輕嗯了一聲表示知曉,然後淡淡的開口問道:“可有團練營和安逸的消息?”

“這個目前護法大人還在尋找,已經收到消息安逸帶着團練營望北而逃,我來之前,重騎兵已經出擊,追剿逃敵。”

那小廝頓了一頓,回稟道,

竹宗臣橫在眼上的兩條大刀眉微微的皺了皺,“告訴寧護法,三天之內,我要見到安逸的首級,不要再拖延下去了。”

“是!”

小廝趕忙躬身拱手應道,

他看到竹宗臣的臉上帶着些不悅,有一句本來已經送到嘴邊的話,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欲言又止的樣子被竹宗臣看在眼裡,他轉過身,抻開衣服寬大的下擺,大喇喇的坐回身後的太師椅上,朝着那小廝一擺手:“有什麼就說,不想說就不要說,別在我面前裝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是是!”

小廝連聲應和着,然後重重的咽了一口唾沫,接道:“寧護法說說她得到消息,柳護法現在在團練營的軍中,還見到還說見到柳護法幫着官軍殺教里的人,所以她懷疑懷疑柳護法已經投靠官軍了。”

竹宗臣的臉色變的愈發的難看,雖然他知道手下的這兩個護法矛盾由來已久,但是自己也是一直利用着她們倆的矛盾此消彼長、互相牽制,不至於讓她們其中一人做大。

但是,近些時日以來,竹宗臣也越發的感覺柳思意的“心不在焉”,不僅對於自己拋出的護法神之位毫無興趣,而且對於教中的規矩也越來越不予以遵從,更甚至在自己的府邸里安插眼線,

這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覺得柳思意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希望給予她足夠的時間進行自我調整,然而事實卻讓他大失所望,雖然寧兒的話少不了添油加醋之嫌,但這件事也肯定不是空懸來風,

既然她沒法再起到正面的作用,那麼五穀教就交給寧兒一個人來完成這最後的使命好了。

“告訴寧護法,必要時可以行使護法神的權力,誅除異黨!”

竹宗臣冷森森的話語,從詭笑的嘴角幽幽的飄了出來,好似帶着一股透體的寒意。

反正你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寧兒,你就帶着五穀教,用最後的生命來作為對我的回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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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嶺

團練營在距離狐嶺不足三里的時候,就看到了嶺上飄揚的旗幟。

他們好不容易躲過張羽的大軍,準備翻過狐嶺返回成都的時候,卻發現狐嶺已經被人佔住了。

這可把安逸嚇壞了,看着嶺上旌旗招展的樣子,難不成五穀教未卜先知,預留了守兵?這讓他怎麼過?

“逸哥!”

正在他犯愁的時候,趕在軍前查探了金銘尹給他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

這嶺上的兵馬,不是五穀教,是官軍!

“官軍?”

安逸和姜尚異口同聲的驚詫道,兩個人四目相對,一時間不明就裡。

“可是曾子仁帶着大軍趁着五穀教後方空虛,又把狐嶺奪回來了?”姜尚疑惑的問道,

安逸則是搖了搖頭,冷哼一聲,“這小少爺上哪兒有這膽量去,我看八成是龍安府的守備官軍奉指揮使之命前來馳援的吧?”

說著,兩個沒有達成共識的人倒是十分默契的看向金銘尹。

“別看我啊,我也不知道,旗幟上都破破爛爛的,遠處看不清,要不我找兩個身手好的弟兄摸上去看看。”

金銘尹被他倆看的也是心裡底兒,準備轉身點上幾名軍士再去探哥究竟。

可是剛要徑身而走,卻又被安逸一把拉住了,“不必了,既然都是官軍,不管他們是哪一部分的,打的什麼心思,我們這樣偷偷摸摸的反而受人以柄。”

他接着轉過頭對姜尚道:“姜兄,勞煩你帶着大軍在此稍駐,我帶着金銘尹去嶺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