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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鴻傑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女子,方才那些涼薄的話,可是子宜說出來的?

莫小蝶忽地半蹲下,直視着袁鴻傑的眼睛,這次換成了心平氣和的語氣,“姐夫,你身上有那人的把柄,你覺得那人一旦脫罪了,會真的放過你?

如今,馮編纂不是你殺的已是有了切實的證據,你最後頂多落得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日後你出去了,你覺得那人可會容忍你繼續活在這世上?”

忽而徐風忽而驟雨,袁鴻傑覺得自己早已在這女子接而不斷的攻勢下敗下陣來了,雖然早便知道子宜有一副好口才,但當這副口才作用在自己身上時,他方才切身感受到其中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嗓音微微沙啞地道:“子宜,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莫小蝶頓時嘴角微揚,成了!

一旁的張侍郎呆怔過後,一陣狂喜,袁編修這是願意配合他們了?早知道,他一早就該把這魏娘子請過來啊!

只是同時,心裡有着隱隱的不安,聽方才魏娘子和袁編修的對話,這個案子還牽涉了一個大人物,朝堂之事錯綜複雜,他雖是張家的嫡子,但能坐到刑部侍郎這個位置也是步步小心的結果,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是萬萬不可說出口的,知道了也只能當不知。

阿彌陀佛,希望這個案子不要涉及到哪個他惹不起的小祖宗啊!

莫小蝶瞥了張侍郎一眼,面上卻依然平淡,慢慢地對袁鴻傑說出自己的推論來,“因為某件事,你與翰林院中兩個同僚產生了矛盾,那兩個同僚一個姓趙,一個姓馮,那姓馮的郎君,便是翰林院死去的編撰。

前天是你們的沐休日,那馮編纂卻不請自來,因為那件事又來對你百般痴纏。

你煩不勝煩,同時,你發現馮編纂的態度有些奇怪,似乎很是急切,很是着急,只是你有自己堅持的東西,你最終還是拒絕了他。”

袁鴻傑驚訝地張大了嘴,這些事,子宜怎會知道?彷彿那天,她也和他們在書房裡一般!

張侍郎也不禁聽入了迷,他已經完全不能用驚嘆來形容這個魏娘子了,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把案情推斷說得像講故事一般引人入勝。

他們卻不知道,這是莫小蝶的習慣,她喜歡把自己代入案情中,真實地感受每個涉案中人的心情,再一點一點地接近真相。

“馮編纂的態度為什麼會這樣呢?你不禁這樣想。

你其實隱隱想到了,馮編纂的異常跟他背後那個人有關,那人見馮編纂和那姓趙的同僚久久無法說服你,勃然大怒,眼看着再這樣下去,事情就要失敗了,他給他們下了最後通牒,因此那天馮編纂來找你時,是那樣一副怪異的表情。

只是你也沒有多想,在馮編纂終於離開後,你心情不好,打算出去買酒喝。然而在買酒的路上……”

莫小蝶細細觀察着袁鴻傑的臉色,道:“你收到了來自馮編纂的信息,或者是口信,或者是書信,更有可能是書信。

他讓你下午到翰林院去,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談,說不準還威脅了你,因此你猶豫掙扎,你不知道要不要赴約,更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個針對你而來的陷阱。”

袁鴻傑慢慢地,整個人垮了下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隱瞞的?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確實,一切都被子宜看透了。

他渾身疲憊無力地嘆了口氣。

張侍郎只覺得越聽越奇怪,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事?

“可是你終究放心不下,那一晚你輾轉反側,一直想着那封信上的內容,第二天天沒亮,便早早地去了翰林院。

你去到的時候,天邊開始出現微弱的晨光,偌大的翰林院里還沒有一絲人氣,你暗暗笑話這是自己嚇唬自己,天子腳下,便是那些人再囂張,也哪裡敢真的做出些什麼?

然而,這時候,你見到地上躺了一個人!你心臟一下子彷彿停了,腳步緩慢地走近一看,竟是馮編纂!

他靜靜地躺在那裡,眼睛閉合,彷彿死了一般,其實他真的死了,只是你那時候不相信,你心裡有一種難言的慚愧和恐懼,讓你焦急地跪倒在地上,拚命尋找着救馮編纂的方法。

你把手探到他鼻子下,你摸他的心跳脈搏,你心裡已是知道這已是一個死人,只是你不願意相信,這時候,你見到他脖子處有兩個粗大的牙洞,還在往外流着稀疏的血,血是不正常的暗紅色。

你立刻想到自己以前曾被毒蛇咬過,你不知道那時候馮編纂已是死了有一段時間,血液變成暗紅色是正常現象,你以為他這個傷口是被什麼毒物咬了,才會讓他變成如今這死人的模樣,於是你沒有多想,低下頭,效仿之前旁人給你吸走毒血一般,吸走馮編纂流出來的血……

然而就在這時,你聽到了開門聲,有人進來了……”

人死後,血液被氧化,會變成暗紅色,袁鴻傑不是學醫的人,自然不會知道這一點。

袁鴻傑這時候,長長了嘆了口氣,以一種無法言說的表情看着莫小蝶,道:“子宜,你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

張侍郎這才發現莫小蝶的講述已經結束了,暗嘆神了的同時,腦子已是快速地轉了個彎,欣喜道:“袁編修,既然那天馮編纂曾給你書信讓你到翰林院去,便說明不管馮編纂是誰殺的,都有人想把他的死嫁禍到你頭上!

只要你把馮編纂那封信交出來,並一口咬定你什麼都不知道,定然就能證明你是無辜的!

對了,方才你們一直在說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事?”

袁鴻傑目光複雜地看了張侍郎一眼,到了如今,他還不知道那件事能不能說出來,忽地,卻見莫小蝶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他愣了愣,思考了一會,還是說了。

事已至此,便是他不說,他們遲早也會查出來。

朝堂上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只要證實他是被陷害的,便定然會往近期誰與他有恩怨或矛盾這個方向查,而這段時間與他有衝突、並很可能陷害他的人,滕王絕對是其中一個!

他是自從接到編寫滕王傳記的任務後,才開始被那兩個同僚纏上的,因此他在見到馮編纂屍體那一刻,心裡是真的慌了,恐懼了。

他沒想到,滕王竟癲狂至此,連翰林院的臣子都敢下手!

而他也幾乎是立刻想到了,昨天那封信確實是一個局,是滕王設下的局!

他不知道滕王為什麼冒着大不韙的風險設下這個局,就是為了陷害他?但他知道自己逃不脫了,他被盯上了,還知道了滕王的秘密,下一個受害的很可能便是他,也許還有他的家人……

所以他心灰意冷,他消極對待這件事,只希望他的做法,能讓滕王放過自己的家人。

只是子宜說得對,滕王真的會放過他們嗎?

張侍郎聽袁鴻傑說完,一張臉頓時沉了。

竟然、竟然、竟然當真牽涉進了一尊惹不起的祖宗,難怪蕭指揮使會插手這個案子,是為了魏娘子,也是有其他目的罷!

只是,這件事還是很棘手啊。

他皺眉想了一會兒,看了莫小蝶一眼,莫小蝶對他點了點頭,又跟袁鴻傑說了幾句話,便跟着張侍郎出去了。

方才張侍郎的表情,莫小蝶看得清楚,很明顯,他心生退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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