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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刀的表情變得有意思,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有一句話叫做“人貴有自知之明”;但是好像這位胡人使者毫無自知之明啊!方小刀會同情一個刀馬川可憐的胡姬,但是對於喜歡掠奪邊塞的胡人,他只恨死得不夠多。刀馬川並不歡迎胡人使者,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而這位使者,卻還敢在這裡大聲喧嘩,叫嚷着刀馬川待客不周。難道不怕刀馬出川,與朝廷邊軍夾擊他們么?

被這胡人使者說的,自然是與眾多客人比起來有些不堪入目的宗航耀。但是宗航耀聽了這一句並沒有生氣;縱然一掌就能拍死他,宗航耀卻笑着說道:“這位使者息怒啊,我也不想跟這麼多貴人一起擠,但是主人盛情相邀,我不得不來呀!”

在座的人沒幾個相信宗航耀是刀馬川請來的貴客,因為他看起來連一個體面人都算不上。方小刀相信一句話叫做“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所以,如果一個人真的卓爾不群,應該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將其認出來。而宗航耀,只是因為裝束和眾人不同而被人認了出來,如果丟進同樣衣衫襤褸的人之中,恐怕根本沒有人看得出來他不屬於那個行列。

那中原使者似乎有意擠兌,斜着眼看了一眼對方道:“果然是蠻夷,不通教化,竟然對主家的客人狂吠,實在是粗鄙不堪。”

中原使者年紀有些大,花白的鬢角從帽子下面露出了一半。於是那胡人使者反唇相譏道:“你個老雜毛算什麼東西,也配指點我天狼子民的對錯。”

中原使者似乎不擅口角,漲紅了臉道:“什麼天狼子民,不過是一群不知禮義廉恥的畜生而已,實在是天地愧生的孽障啊!”

方小刀有點疑惑,在他的心目中,使者應該都是落落大方,在敵穴能不辱使命的健談之輩。他們應該都有超乎常人的機智,言語之間兼具“情,理,威”三者。但是這位中原使者,卻有點潑婦罵街的意思,甚至還不如某些潑婦罵人妙語連珠。雄辯和會罵人是完全兩回事;這中原使者言語之間,有些污言穢語,算不上雄辯。

今天的丁漸良和平日有些不一樣,他穿的是簇新的衣服,看花色是折思玫送的綢緞做出來的。刀馬川服色沒有定製,只有黑梟的衣服是清一色的玄黑。而作為黑梟的首領,丁漸良今天不僅是維護秩序的負責人,還是一個很有分量的首領人物;如果他今天還穿着玄黑的舊衣服來,可就有些寒酸了。也就是這個時候,方小刀才深刻的領會了丁漸良說過的一句話“夫人做事,面面俱到”。她藉著送方小刀美酒牛羊的機會,解決了丁漸良的窘迫,同時也省去了丁漸良一大筆開銷。

丁漸良走過來朗聲道:“兩位客人,今日是我刀馬川的大日子。縱然你們有自己的恩怨,也請暫且放下,給刀馬川一個面子。”

丁漸良向兩人要面子,其實也是一種威懾。因為天底下沒有人敢不給刀馬川面子。縱然是中原皇帝,也不想刀馬出川,奪取西部半壁江山。

這時候,識趣就應該閉口不言了,要是再惹事,就真的是不給刀馬川面子了。但是偏偏就有人沒有這個眼力,非要弄一個下不來台。那胡人使者冷笑道:“我知道你是誰,你叫丁漸良,是一個罪人。雖然統領着黑梟,但是半分好處都沒有得到。而且還娶了一位沙河部野的大小姐,長期以來都是甘願吃軟飯,實在是枉為七尺男兒。”

方小刀現在對於刀馬川已經了解了很多,也知道沙河部野是秋野風舊部,長期鎮守北漠邊境,實力不在巴家這樣的大家族之下。而他也萬萬沒有想到,丁漸良那位其貌不揚的夫人,竟然是沙河部野的大小姐。看來當年丁漸良捅了天大的簍子還能活到現在,沙河部野出力不少。

這事本來和方小刀毫無關係,但是聽了這句話之後丁漸良面色漲紅,說不出話來。可能是因為,承認了實在憋屈,而不承認又對不起夫人,對不起沙河部野。所以,方小刀要替他結論這個窘迫的局面。

方小刀喝了一口酒,然後放鬆了一下筋骨笑道:“諸位,剛剛可有聽到狗叫?”

這時候如果有人隨聲附和那一定是極好的,但是偏偏這些客人都不是刀馬川的人,不會與他同仇敵愾,反而更喜歡看熱鬧。更沒想到的是,宗航耀學着方小刀喝了一杯酒然後也鬆了松筋骨道:“這我可真沒聽到?”

方小刀看了看他的老臉,突然覺得這人行事還真得詭異。於是點了點頭道:“那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人有人語,獸有獸言。人語以地域而不同,那禽獸之言也不外如是。所以,胡狗的叫法你肯定不懂;你可能只懂中原的狗如何發忠心耿耿之聲,不懂胡狗不知廉恥之吠。”

宗航耀似乎對於這種流氓行徑頗為感興趣,點頭道:“哦,原來如此。我通曉胡語及獸語,怪不得方才聽到一陣乞討聲。”

方小刀道:“哦,乞討聲?”

宗航耀很嚴肅道:“對,我聽到的是乞討耳光,大棒或者靴底的聲音。哎,說起來真是過分,現在乞討怎麼還要人直接送到臉上去呢!”

方小刀愕然,合著宗航耀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似乎存心與自己為難,卻不是對胡人使者有什麼好感。

那胡人使者定力也還不錯,只等兩人說完還不發難,倒是讓兩個惡趣味的人有些失去興趣了。

宗航耀看了看方小刀道:“後生,你叫什麼名字?你極對我胃口,離開此處我想跟你好好探討一下這藏鋒唇齒,殺人無血的大道。”

方小刀認為貧嘴不過給人帶來一絲樂趣,可從來沒有上升到“道”這個層面上去。但是宗航耀嘴裡,好像這是一種很了不起的本事。哪怕他心裡並沒有這麼想,能冠冕堂皇的說出來也是夠無聊了。方小刀將宗航耀的這種無聊歸結於他的無事可做的清閑;他認為宗航耀一定不是個種地的莊稼漢,那麼他年過半百,意志消磨,只能每天琢磨一些別人沒時間琢磨的事情。

丁漸良本欲離開,沒想到這胡使怒罵道:“姓丁的,你在幹什麼,還不將這個渾身臭汗的莊稼漢帶走,讓他離我遠一些。”

丁漸良道:“同時客人,你為何非要無理取鬧?”

方小刀道:“老丁,人家胡使身份高貴得很,這般沒能顯得人家與眾不同來;所以你得請人家坐在風水好一點的地方。”

適時的,宗航耀笑道:“恰好鄙人懂一些風水,不如讓我來選一塊能夠福蔭子孫的風水寶地吧!”

言下之意任何人都能聽的明白,胡使自然也知道,指着宗航耀道:“我看你真是不知死活的玩意。”

有一件事很奇怪,因為宗航耀和方小刀這兩個人,怎麼看都是方小刀好欺負一點。縱然胡使不知道宗航耀是誰,也該清楚坐在這裡的莊稼漢絕不是普通的莊稼漢。但是他偏偏沒有衝著方小刀指手畫腳,反而選擇了宗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