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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刀和江楚相顧無言,一旁還有尚彬。三個人無一例外的沉默,說明在他們這樣的人眼中,刀馬出川也是一件令人膽戰心驚的事情。

添茶的侍女被這樣的氣氛嚇得不輕,倒茶的時候顫顫巍巍。等給江楚倒完了茶,她一不小心,被腳下沾上的雪滑了一下,手中的茶盤立刻飛了起來,人也飛了起來。

方小刀抬手將茶盤接了過來,將人扶住,然後站了起來握住茶壺給自己倒茶,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江殿主乃青龍殿之柱,可別嚇壞了下面的人。”

江楚抬起頭來道:“是我心煩,不是她的事。”說完,用眼神安慰了一下這侍女,讓這侍女離開了。

侍女一走,尚彬道:“消息如果準確的話,這將會是無上宮滅頂之災。”

方小刀道:“青龍殿本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才設計在這裡的,我想江殿主應該有幾分把握吧?”

江楚沉聲道:“得看,出川的刀馬是哪一股,也得看,到底有多少刀馬出川。”

尚彬道:“昔年,本門祖師無路可走,這才來到了北漠。但是,北漠之中胡人橫行,又是邊關之地,難以生存。後來,便來到了今日所在,這才安定了下來。之所以能夠在猛虎爪牙之下安定,是因為胡人畏懼刀馬川,主動避讓千里,這才有了我無上宮的活路啊!正因為刀馬不出川,無上宮才能夠在這裡發展壯大,直到擁有今日盛況。所以,無上宮和刀馬川敵對,始終是因為秋野風說過刀馬不出川。如果刀馬出川,嘿,我無上宮又算什麼對手呢!”

方小刀道:“你們說的,到底是刀馬,還是地獄的惡鬼?”

江楚反問道:“你見過刀馬嗎?”

方小刀道:“不才見過刀馬,還見過黑梟,並且和黑梟的首領是好朋友,甚至見過兩代刀馬王。”

江楚覺得自己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因為方小刀和刀馬川關係密切,並且曾在刀馬川掀起了很大的風浪。於是,江楚只得無奈道:“殺死人來的刀馬,比地獄的惡鬼更加可怕。”

方小刀見過熊東青的手下被屠滅的場景,所以他很早就知道,黑梟是一群敢殺人並且能殺人的人。這其中,自然包括定漸良,他是個不僅能殺人,敢殺人甚至非常會殺人的人。會殺人的人很多,但是像定漸良那種,會用兵,會統兵的人才是真正會殺人的人。

方小刀道:“刀馬如果出川,離青龍殿最近的安家部野應該是首當其衝。可據我所知,安境山可不是個好戰之人。而且,在刀馬川之中,部野遠比世家更加聽命於刀馬王。沒有刀馬王的命令,安家絕不會出兵。那麼我想問,刀馬王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下令刀馬出川呢?”

尚彬道:“這還用問嗎,肯定是趁火打劫呀!”

方小刀道:“可是,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無上宮大亂的消息是如何到達刀馬王庭,又以什麼樣的速度從刀馬王庭傳來了刀馬出川的命令呢?”

尚彬和江楚同時愣住了,因為的確時間不夠。北漠無上宮四殿和總舵之間距離短,消息來回傳並不奇怪,可是從安家到刀馬王庭,這段距離可不近啊!

江楚道:“我只是想知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以刀馬的速度,他們轉瞬之間即可到達。”

方小刀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道:“嚴陣以待,我去看看情況。”

走到門口,江楚道:“我拍七星隨行。”

方小刀站住道:“千萬不要,我習慣獨行。因為,那樣就不會有人看得見,我逃跑時的背影。再者,我和安家還算是有交情的,畢竟丁漸良是安境山的女婿!”

江楚點了點頭,他覺得方小刀說得有道理,畢竟方小刀不屬於無上宮,應該不會被針對。

方小刀並不是一個騎術很好的人,但是他喜歡掠過臉上的疾風,喜歡馬蹄捲起的煙塵。不過這裡是雪後的北漠,馬蹄只能夠濺起一堆雪花而已。方小刀甚至有些傷春悲秋的認為這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因為雪花從天而降已屬可憐,飄零之後稍得安穩,便被馬蹄碾碎,拋出,變得面目全非,甚至在擠壓中消融,湮滅。

他這樣想,便讓馬慢了下來。這個時候,他不應該慢下來,而且他不像是個不知道輕重的人。所以,他慢下來肯定另有原因。

方小刀把馬頭轉了過去,對着追上來的人道:“整個無上宮現在隨時都有可能滅亡,你實在不應該出來。”

單胭道:“為了你,我應該生死相隨。為了無上宮,我應該身先士卒,所以我必須得來。”

方小刀道:“好吧,你的道理說服了我。”

單胭道:“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二人策馬奔出二三十里,遠遠望見一隊騎兵席捲着風雪而來。二人面面相覷了一會,方小刀道:“這就算是刀馬出川了嗎?”

單胭搖頭道:“我不知道,我相信素衣,她絕不會騙我,更不會背叛無上宮。”

方小刀道:“可是如果你我眼睛還沒有瞎,這應該只有十來個人吧!”

單胭道:“應該不會多於十五個。”

方小刀道:“所以,這就是傳說中行兵打仗所用的斥候嗎?”

單胭搖頭道:“我一無所知。”

方小刀道:“不可貿然動手,我們去看看。”說完扯出一塊白布裹住臉,摧馬前行。

二人和那十幾個人越來越近,突然有人喝道:“來人止步。”

方小刀和單胭很聽話似的停住了馬,等着他們前來。

領頭的人下巴有一圈鬍子,看起來十分漂亮又陽剛。比安俊通年紀大一些,那便是安俊昌了。

沙河部野應該不至於讓他們的世子充當斥候,至少方小刀這樣認為。

安俊昌看了一眼方小刀和單胭,突然停住了馬,向方小刀道:“朋友,請問青龍殿怎麼走?”

方小刀在雪地里胡亂一指,默不作聲。

安俊昌目光一凌,盯着方小刀道:“閣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作為一個問路的人,安俊昌可以說是廢話極多了。可是作為一個以後要統領沙河部野的人,他有着合格的敏銳。

方小刀一言不發,做出了一副讓路的樣子。

安俊昌突然拔刀,向方小刀胯下的駿馬削了過去。方小刀以劍鞘格擋,雖然並不倉促,可也感受得到安俊昌深厚的功力。

安俊昌突然皺了皺眉頭,看着方小刀的手出神。

方小刀立刻明白過來了,安俊昌之所以出神,恐怕是認出了蒹葭。看來他的記性很好,自己已經沒有必要隱瞞。

方小刀大笑道:“安兄,黑風林一別三年有餘,閣下風采更甚往昔啊!”

安俊昌的確風采不同往日,因為他處於這樣一個年紀和境地之中。隨着安境山年事漸高,他越來越多的接手沙河部野的事情,所以越來越有上位的風采,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安俊通看了看掀下白布的方小刀,表情顯得非常的高興。作為沙河部野的世子,他有很多朋友,但是中原人他認識的很少,有關係的更少,能夠在一起喝酒並且夠得上交情的恐怕寥寥無幾。有丁漸良這層關係在,方小刀就會成為他的朋友。

安俊昌道:“方少俠,三年不見,我和兄弟可是想念極了。”

方小刀皺眉道:“令弟俊通,在下曾在中原見過,難道他不曾提起嗎?”

安俊昌似乎比方小刀更加好奇,搖着頭道:“舍弟現侍奉王爺,可也曾回過沙河,卻不曾提及此事。”

方小刀在東山出事之後,對於安俊通不見人影這件事很是計較。他一直認為,安俊通懼怕陸寒廷,所以心裡有些輕視他。現在想來,或許是安俊通覺得這件事說出來並不光彩,所以才連家人這裡也不曾告知。

安俊昌看了看單胭道:“這位姑娘好生面熟,恐怕是北漠無上宮的單宮主吧?”

方小刀笑道:“哈哈,好眼力!”

安俊昌道:“不是眼力好,而是我們見的次數不少了。沙河部野,向來主張和北漠無上宮和平共處,而單宮主,從還沒有當宮主的時候便已經是主和派了。當年單宮主從中原歸來,車中之人便是方少俠,只是那時候少俠昏迷,而我們又不認識,所以才錯過了一頓酒啊!”

方小刀道:“哦,既然如此,安兄何以至此?”

安俊昌嘆了一口氣道:“刀馬出川了。”

方小刀和單胭本以為事情可能還存在僥倖,現在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方小刀道:“既然沙河部野主和,刀馬為何出川?”

安俊昌道:“是王爺的命令,沙河部野雖然不願意傷了鄰居的情義,但是也不能不聽王爺的命令。”

方小刀道:“安兄,我對安家向來是非常敬重的,奈何你不拿在下當朋友,還要說謊啊!”

安俊昌道:“方少俠何出此言?”

方小刀道:“就算是刀馬川的馬快,也不可能這麼快把北漠大亂的消息傳入夢樓,然後還帶着王庭的命令回來吧?”

安俊昌道:“那恐怕只有天上飛的才能夠做到了。”

方小刀道:“你們王爺,應該還不至於將戰和這樣的命令用飛鴿傳給你們吧?”

安俊昌道:“這種不穩妥的方法,王爺從來不用。”

方小刀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怎麼解釋刀馬出川是秋章翼的命令呢?”

安俊昌點頭道:“如果說說我們剛接到王爺的命令立刻就發兵,可以說這是一個很可笑的謊言。對朋友不信,我安家男兒不齒。可是,這命令,根本就不是新下的。”

方小刀和單胭徹底迷糊了,這命令如果不是剛下的,莫非秋章翼會未卜先知的本事么!無上宮之亂突如其來,秋章翼遠在夢樓,難道還會比自己人更加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