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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珩冷哼了聲,一臉不服。

“我能做什麼事?明明是他小心眼,嫉恨着上次的事,逮着機會惡意報復我!”

沈嵐娘皺眉,“段老爺不像是這等小氣之人。”

“他是什麼人還能寫在臉上,你一個小丫頭辮子懂什麼?別被他那虛偽的面孔給騙了。”

段員外對段珩的火氣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以至於段珩沒有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今日到底為什麼會被特別罰扎三個時辰的馬步,只一心認為段員外就是在惡意報復他。

沈嵐娘沉默。

夜色昏暗,幾乎已經不能辨清腳下的路,段珩開始走得小心翼翼,心裡卻又急切,步伐便有些措亂起來。

他今日摔的那一下不止牙被摔掉了,他的手和腿皆有不同程度的擦傷,之前還不覺得有多疼,背上沈嵐娘走了一段路之後,他便覺得擦傷處傳來火辣辣的疼。

他額上冒着汗,不知是疼的,還是累的。

但他不知為何一點也不想讓沈嵐娘知道他此時一點兒也不好受。

沈嵐娘發現他喘氣聲加重,便道:

“你要不要歇會?”

段珩咬牙,堅決道:

“不要!”

才說完,一陣寒風側面襲來,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沈嵐娘有所覺,往他更貼緊了些,小小的身、子幾乎緊貼段珩的後背,她將下巴擱在段珩的肩膀上,試圖轉移段珩的注意力:

“你以後能不能別老一聲別不吭跑得沒影了?今日你這樣跑出來,家裡都鬧翻天了,現在指不定都在哪裡找你呢,奶奶身體本就沒好全,今兒聽說你受了傷,還不見了人,險些又嚇暈過去,這會兒還不見你人,還不知有多擔心呢。”

段珩聽着沒吭聲,覺得沈嵐娘溫熱的氣息灑在他的脖頸間,微癢。

只是他變輕的呼吸,顯示着,他有在凝神聽。

他暗道家裡人大驚小怪,他又不是一次兩次因難過生氣而跑出家門直至半夜才歸家了。

段珩卻沒想到這次情況不同。

青哥他們見他掉了顆牙齒,又流了一嘴的血,驚慌失措的跑回去找李氏,描述又不甚清楚明白,只讓人聽懂了段珩掉了顆牙齒,流了一嘴的血,其它傷勢不明,又不見了蹤影,可不把李氏嚇的。

半晌,他才道:“大驚小怪!我又沒叫你們來找。”

沈嵐娘不知他說這句時是個什麼神情,是不屑,滿不在乎?亦或是彆扭,嘴硬?但是她卻是又有些火了。

感情這麼多人擔心着急他,對他來說都是多餘的?這小子簡直不識好歹,白眼狼!

但是她知道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若是惹惱了段珩,這小子指不定能把自己丟這山上,他自個兒下山去。

她安靜下來,不再找話說,就怕自己再開口,引來段珩更氣人的回應,讓她忍不住發飆。

腳下的路已經瞧不清,段珩憑着感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中途沒有歇過,哪怕此時他吭哧吭哧的喘氣,都未曾有要放下沈嵐娘歇一歇的意思。

‘可見他也不是那種吃不得苦的少年,看樣子意志力還不錯。’沈嵐娘暗道。

大半個時辰後,終於進入了山的外圍,再下個山坡,便能到達山底。沈嵐娘也終於看見山下傳來火光,且那火光還在朝他們靠近,不是山腳那家孤兒寡母家傳來的燭火光。

沈嵐娘有種得救了的感覺,便激動的直起身子。

“段珩!前面有火光!怕是家裡人找來了。”

段珩一是不擦,險些被她扯着往後倒去。

他穩住身影,腳步便停了下來,卻忽覺得雙腿發軟無力,原來擦傷處火辣辣的疼,現在已經麻木,忽覺腳下生了跟,再也邁不動一步。

他忍不住黑着個臉喝道:“瞎動個啥!下來!小爺我支撐不住了。”

說是支撐不住,卻也沒直接將沈嵐娘丟下來,他彎腰,忍着疼微微屈膝,兩手便鬆開沈嵐娘,撐在自己的雙膝上方,讓沈嵐娘從他身上滑下去。

沈嵐娘見有了救兵,便也不怕了,只是下來的時候,還不忘揪住段珩的衣裳,以防她不備,讓他跑了。

段珩覺得背上一空,便喘着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才發覺自己的衣裳被沈嵐娘死死的扯住,他這一坐下來,便使得那快布料在他與沈嵐娘之間懸空拉平了。

段珩撇了撇嘴:

“放心好了,我不會跑的。”

大晚上的,又冷又餓,又累又疼,傻子才跑呢!誰愛笑話就笑話去,等小爺吃飽喝足,養好了精神,誰敢笑話,見一個打一個,也將他們的牙齒打掉,看他們還敢不敢笑。

沈嵐娘見他癱坐在地上,不似有假,卻又不敢輕易信他,還是要將人帶回去讓李氏瞧了安心才好。

火光越來越近,還有節奏緊湊的“噠噠噠”的馬蹄聲。

沈嵐娘不禁疑惑,馬蹄聲?

她問段珩:

“村子裡有人家養了馬嗎?”

段珩耳朵靈,從見到火光起,他便聽到馬蹄聲了,他心裡雖也疑惑,但緊接着他又似乎聽到李氏在喚他,但他覺得李氏不可能騎着馬來找他,除非報了官,馬是官差的。

不至於吧!那他這回臉豈不是會丟到縣衙里去了?他越想臉越黑。

卻不動聲色回了沈嵐娘:

“沒有。”

話落,他又道:

“我看咱們還是先躲躲,萬一是壞人咋辦。”

沈嵐娘也覺得還是小心為妙。

二人一商量,便躲到一叢雜灌後。

沈嵐娘耳邊隱隱聽到有人在呼喊,像是在喚着段珩,還有......她的名字。

她求證似的看向段珩。

“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叫你?”

段珩聲音懶懶散散道:

“那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叫你啊?”

沈嵐娘:“......”那就不是她幻聽了。

“好像是奶奶的聲音......那咱們還躲着幹啥?”話罷,她兩手撐地站了起來,單腳扶着身旁的大樹站立,深吸了口氣大喊道:“我們在這!”

段珩早已聽出來人是誰,便沒攔着她,

他有些近鄉情怯之感,方才還覺得天大地大,熱湯熱飯最大,這回又覺得有些抹不開面子了,司徒炎那小子指不定會如何笑話他呢。

段珩又糾結起來,但不到片刻,飢腸轆轆的他決定,人來了他便閉緊嘴巴不開口,他們看不見他漏掉的牙齒,還拿什麼取笑他?

司徒炎率先聽到了沈嵐娘的回應。

馬蹄聲“噠噠響”,李氏耳朵沒那麼敏銳,心裡又焦急,便沒發覺。

司徒炎抬手示意停下,馬蹄聲一頓,沈嵐娘的聲音再次傳來,那一聲:“我們在這!”在寂靜的夜空下顯得尤為清晰。

李氏幾乎喜極而泣,“找到了,找到了,他們在山上,快快,咱們去接他們下來,這兩孩子餓了一天了,山上又凍,指不定受了多少苦。”

李氏一路喊來,聲音已經沙啞,還隱隱帶了哭腔,她邊抹眼角的眼淚,邊啞着嗓子使勁沖山上的喊道:

“嵐娘丫頭別急,待在原地別動,我們這就來接你們了。”

司徒炎驅使着馬兒快走,經過山腳那一戶人家時,見黑暗中有兩人站在門外,,並聽道了一聲類似稚兒傻乎乎的好奇聲:“馬兒?......”

司徒炎只道是村裡人,也不多理會,直接打馬而過。

李氏雖一心往山上去,靠近時,在葫蘆舉着的火把的照耀下,卻也還是瞧見了那身高差不多的兩人。

“王安家的?”

那婦人一愣,像是沒想到李氏會叫她,也沒想到李氏會這樣叫她,因為已經很久每人這樣稱呼她了,村裡人要麼不搭理她,要麼就叫她李寡婦。

“李,李嬸?這是......”李氏與沈嵐娘他們的呼喊聲將他們母子從睡夢中吵醒,那“噠噠”的馬蹄聲又激起了她傻兒子的好奇聲,一聲不吭的便興奮的衝出了到了院子里來,他擔心兒子亂跑出事,這才追了出來,還沒能勸兒子回去,司徒炎等人便過來了。

司徒炎離火把稍遠,她看得不是很真切,卻知道這人非富即貴,不是她招惹得起的,便沒敢多瞧一眼。

她本想問李氏是出了什麼事,卻見李氏只是沖她點點頭,顯然只是見她站在門口,便疑惑的叫了她一聲,並沒有要與她寒暄的意思。

李氏心系段珩和沈嵐娘,當然沒有心思與她寒暄。

說來這王安家的還是與李氏娘家同村,不僅同村,還同族,同姓李。

早年段常明去世,李氏喪夫,村裡人便都叫她李寡婦。

但自從這王安家的比李氏還要早年守寡,又是嫁在遭村裡排擠的人家,那“李寡婦”便成了村裡人對她的稱呼。

李寡婦見李氏只叫了她一聲,便走了,彷彿方才那句“王安家的”不過是她的幻覺,她面上有些尷尬,難堪。

李氏等人走遠,她卻聽到她兒子道:

“娘,那火好亮好好看,咱們家能不能點起這樣大的火?”

李寡婦聞言,心裡一苦,哀哀怨怨的便想哭起來。

她抽了一下鼻子,只當沒聽到兒子的話,便將人從院門口強行拉進了屋,她家的院子沒有院門,院門早已腐壞沒了,李寡婦自己又不會修,便一直讓它空着。

她想到李氏一個婆子竟然也能坐上貴人的馬兒了,而她兒子卻還因為只是聽到馬蹄聲,便興奮的鞋都顧不上穿便沖了出來。

她心酸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命運實在悲慘,覺得老天太過不公,片刻後,她心裡雖不甘,卻不敢再胡思亂想,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而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