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鈺愣了一下，手裡拿着的行李也放下來了。秋月一看進來的人，嚇得連雞毛撣子都掉在了地上，猛地跪了下來，“給皇后娘娘請安。”

秦薇薇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姑娘，是那天在玉書宮碰見的姑娘。自己手勁大一些，想不到這個小姑娘到現在還記得，看着模樣着實是被自己嚇得不輕。秦薇薇笑道：“你也別怕，本宮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謝皇后娘娘。”秋月這才站了起來，福身退了出去。

桌上只有一個極小的行李，就這麼粗粗一看根本裝不下多少東西，秦薇薇拉着言鈺坐下，道：“你就帶這麼些東西？”

言鈺環視一圈，這個屋子裡樣樣都是寶貝，隨便一樣出去到外頭都能給一戶人家吃上一年的。她直接打開了行李，這裡頭竟然只有一些肚兜之類的貼身衣物，她道：“說真的，在宮中錦衣玉食這麼久，我真的從來沒留戀過，幸虧當初遇上了你。”

秦薇薇笑道：“遇上我？若不是遇上我，你也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不是么？或許，你就在拜月樓里安安生生過日子了。”

若不是遇上秦薇薇，憑藉言鈺在花街的頭牌中只有中上的姿色是絕對拿不到花魁的。她得不到花魁，也不會這麼出名，最終只能淹沒在那群頭牌里而已。

言鈺搖搖頭，將自己的行李又給繫上，道：“才不是這樣，從前我只想着，找一個富商或者是做官銜人家的小妾，脫離了花街這樣苦日子去。後來認識了你才知道，與其這樣，還不如找一個自己愛的人過一輩子那多好。”

秦薇薇臉上的笑凝結在了一起，是她點撥了言鈺，不過言鈺的這個願望，這輩子大約都是實現不了了。

“其實在宮中的日子，和我若是沒有拿到花魁，嫁給了人當小妾是一個真正的縮影不是么？只是我此刻也有了心機，因為不愛厲恣凜，不用拿他當一生的依靠所以我的日子才能瀟洒，才能讓他一步一步變得更惡劣。若是我還是當初的言鈺，一早就被淹沒在三千後宮裡了。”言鈺說著說著，拳頭攥成了一團，就是因為看的清，所以絲毫不留戀。

秦薇薇早早就看清了，這裡是古代，古人言三妻四妾，若是妾室，在家中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即使她現在是皇后，也難改變這個東西，這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個皇后，區區幾十年就能改變的。

而厲恣凜糟蹋過的那些女子，算他有良心給些金子打發了，在宮外那些人也好過日子。原本按照她們的容顏，就算是做妾室也可以不錯，現在呢？想要找一個能真正容納的下之人，恐怕是不可能了。

秦薇薇將王氏李氏送去了蓮溪寺，對她們往後餘生已經是最好的去路。那些賜死的妃子，不甘願去常伴青燈，有些想着留在宮裡繼續錦衣玉食，有些想着拿着大筆的金子出去花銷，這種人，既然落在了秦薇薇手裡，秦薇薇當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秦薇薇從懷中拿出了一道腰牌，道：“這是你日後的保命符，你既然不願意要縣主的名頭，這個東西拿着。此刻你定然也沒有想要去哪裡，不過你拿着這個東西，不管去大周的哪個地方，只要去了官府衙門，都當你皇親國戚對待。”

原本秦薇薇想要給她縣主名頭，言鈺的功勞着實是大，就連太皇太后的命也是她暗中保下來的。沈宜賓原本準備收她做干孫女，這些種種言鈺全都拒絕了。

她是惡名昭著的玉貴妃，曾經還是花魁，有多少人認得她的臉和名字。若是皇家真的這樣做了，那就是太打臉了，言鈺有自知之明，還不如找個地方隱居過日子，這樣日子指不定舒坦多了。

不過這個腰牌，言鈺收下了，她道：“等回頭我給你寫信。”

“你宮裡的這些寶貝，不帶一些走？還有，你出去用的銀錢夠不夠？”

先前秦薇薇就是用這個去yòuhuò了那些妃子，不過這回秦薇薇可是真心的。言鈺也知道，憑藉她們兩人的交情，秦薇薇也不至於暗算。她搖搖頭，道：“銀子的事情你放心，從前我做花魁，存下不少。那些銀子可都是我辛苦掙來的，我自己花的心安理得。還有啊，厲恣凜送來不少寶貝都被我給砸了，現在想想，還挺心疼的。哈哈哈。”

言鈺咯咯笑了起來，讓秦薇薇也的笑了起來。若是秦薇薇被囚禁在宮裡，她一定也和言鈺一樣，把那些東西給砸了。

現在想想，自己是多幸運，自從來了這裡，遇到了厲崢衍，遇上了秦家。若是別人要娶她，哪怕秦元正他們答應了，她也是一萬個不願意最後逃婚的。幸虧她嫁的人是厲崢衍，只要是厲崢衍，哪怕刀山火海她也要去。

言鈺笑了一會，忽然止了笑容，略有些擔心地道：“對了，我看那些個小宮女也怪可憐的，她們在宮裡做了這麼久，出去之後真不知道做些什麼，你要不……”

言鈺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秦薇薇自然懂她的意思，收了笑容嚴肅道：“你記住，活路是自己走出來的，若是她們真的覺得只有死路一條，那就是真正的死路。現在國庫空虛，後宮也沒有這麼多事情要做的，實在沒有必要去養那些閑人。”

這麼一說，言鈺也覺得對，倒是自己唐突了。

秦薇薇繼續道：“那些個宮人，都是有手有腳，身子清白的姑娘，日後我也會重視女人來，必然不會虧待了女性。大周的未來，都是要靠百姓創造的，不是單單一個皇家。若是真要國家昌盛，男人不夠，女人也要逐漸起來，孩子們未來如何，才是真正要走的路。”

言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些話她現在是半懂，因為從小學的就是如何取悅男人，等到認識秦薇薇之後才正視自己起來，這些都要靠她往後餘生來慢慢體會的。

日落黃昏，整個京都籠罩在橙黃色的一片之下，街道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路燈還沒有點燃，還沒有到完全熱鬧的時候。

東華門出去了一輛馬車，馬車上坐着一個算是有些武功的人在趕車，這人是特地撥給言鈺作為保護之用的。

“已經走了。”秦薇薇不知不覺嘆了口氣，言鈺的馬車上還有一個叫秋月的小姑娘，她算是給了言鈺面子，讓她帶着這個姑娘一起離開。

太陽要落下了，天也冷了下來，宮女拿了狐裘披風回來交給小紅，小紅披在秦薇薇的肩頭，道：“娘娘，一會皇上該找您用晚膳了。”

“嗯。”秦薇薇站在城牆上，一路目送言鈺離去，那是自己沒有嫁人之前還在肆意妄為的日子。現在做了皇后，雖說已經到了權利的最高點，可是那種日子，大約是不能再有了。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她只能長吁一口氣，道：“別了！我的少女時代！”

可憐才十九歲，怎麼就不是少女了！

可恨啊！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