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的氣勢有些變化，沒有了先前的畏縮，反而是極為平靜，“皇兄，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您指給臣弟的妻子。結髮三年，相依相隨，若皇兄執意殺她，臣弟也不好違抗，只求皇兄連臣弟一同賜死，我二人陰間也好做個伴。”
向芷遙的心臟不可遏制的狂跳，如果這是這男人的真心話，那她可真要羨慕死這身體的原主。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她一輩子盼望這樣的感情，到死也只得到了背叛。如果真是得到了愛情，和所愛之人一起死，又有什麼不圓滿的呢？
向芷遙緩緩抬起手臂，摟住侯爺的腰，伏在他肩頭哽咽起來。
“長歆……”
這又不是向芷遙的本意了，楚漣兒的意念又控制了身體。
通過楚漣兒這一聲低喃，向芷遙大約明白，這侯爺名長歆，字川。
“乖，不怕，有我在呢。”侯爺緊緊摟着她，低聲安慰。
向芷遙心中欲哭無淚，就這樣子她才怕呢！皇上要她死，侯爺保不了她，現在身體又不受控制。就目前這個要死的局面，指望楚漣兒翻盤，是鐵定沒戲。這倒霉姑娘要是有那本事，之前就不會被整的那麼慘。
盤龍宮的書房中一時極為寂靜，宮女太監連大氣都不敢出，只能聽見楚漣兒時斷時續的抽泣聲。
半晌，帝王將身體靠在龍椅上，長嘆一聲，“你這讓大哥怎麼辦是好？”
你tmd還有臉自稱大哥？向芷遙心中暗罵他虛偽。幸好現在身體不受她控制，不然她真有可能罵出聲來。
“川，你可是皇族，為這種女人要死要活的，若傳出去，我皇家顏面何存啊？”帝王按着太陽穴，一副頭疼的樣子。
侯爺緊摟着向芷遙，抬起頭，“皇兄要賜死漣兒，當真只是為了皇家顏面？”
帝王不悅，“你這是何意？”
侯爺忽然放開了向芷遙，重新在地上跪下。
向芷遙不明所以，但想着夫為妻綱，正好身體主導權也回來了，就跟着侯爺一同跪下。她膝蓋上有傷，膈得生疼，只好咬牙忍着，垂下頭，偷瞟侯爺的神色。
他身上沒有任何壓人的氣勢，只透着淡淡的深情。平靜的說出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話來。
“如果臣弟自今日起脫離皇族，皇兄是否可以放過漣兒？”
向芷遙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侯爺……
要為了一個女人，和皇家斷絕關係？
沉靜。
沒有任何聲響的盤龍宮顯得肅殺，兩兄弟一個斜靠在龍椅上，一個跪在殿前，兩人目光交匯在一處，雖無任何聲響，卻已起了火光。
帝王震怒道，“雲長歆，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國姓，雲。侯爺的名字，雲長歆。
雲長歆卻極為平靜，“臣知道，請皇上開恩。”
連稱呼都變了。
寂靜持續，殿內三人各懷心思，半晌。
“罷了”
帝王輕嘆，“為一個女人背棄宗族，你也就這點出息了，留在京都也是給皇室丟人，不如早些回你的幽州去。”說完，站起身來，看上去要拂袖走人。
對於兄長的貶低，雲長歆彷彿沒有任何察覺，反而俯下身子磕頭，聲音里難掩驚喜，“多謝皇上恩典。”
帝王眼中划過一絲輕蔑，剛才見雲長歆不卑不亢的樣子，還以為是這個弟弟隱藏了什麼，誰知竟是為了一個女人。這般難成大器，他實在是高估他了。
看來不用如此提防。
聖旨很快寫好，由太監遞到雲長歆手中。
平寧侯雲長歆，自今日起，革去皇族身份，革去其侯位，賜姓冥，封長樂侯，任幽州州宰，無召不得出幽州。
依舊是侯位，卻已是天差地遠。
向芷遙偷瞄那聖旨，只覺得這根本是充軍發配的好聽版本。可雲長歆卻渾然未覺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收好聖旨，叩首謝恩。
帝王淡淡的道，“聽你母親說，你是在冥山一帶出生的，便賜你冥姓，你看如何？”
向芷遙腹誹，你聖旨都寫好了，還問個p啊。
再說了，這“冥”字，哪有當姓氏的，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
有些心疼雲長歆，便偷看他的表情，卻見雲長歆恭敬的道，“多謝皇上賜姓。”
講這話時，他臉上有陰森冷冽的光芒一閃而逝，被正在偷窺他的向芷遙看得一清二楚。
媽耶，好可怕的男人，外表就是一個慫包，內心……
不知道他內心是什麼樣的，但估計是陰狠毒辣……
想到這裡，向芷遙不禁打了個寒戰，要知道，今後的日子，她難免要跟着這位爺混……
聖旨也下過了，掉腦袋的危機正式解除，向芷遙心裡小小的雀躍了一下，見雲長歆站起身行禮告退，便撐着地面，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可無奈她身體太虛，又跪了很長時間，愣是使不上力氣。
雲長歆見狀，俯下身子，將她抱進懷裡，大步向外走去。
唔，公主抱誒！
第一次被人這樣抱着，向芷遙頓時紅了臉，可誰知下一秒，雲長歆冰冷的目光落下來，猶如三九天的一盆冰水，讓她超速的心跳瞬間恢復正常。
……
盤龍宮內。
雲琰眯着眸子，一直目送兩人消失在玉階的盡頭。
十七年前，占星師報出南方有龍氣，推測有帝王子嗣流落民間，先王微服出巡，帶回來一個八歲的少年。
便是雲長歆。
一句龍氣，讓多少人提心弔膽。十七年來，雲長歆於他，如鯁刺在喉，不除不快。
如今，雲長歆終於成了永世的幽州侯，再無任何威脅，本該長舒一口氣到雲琰，臉色卻持續陰鬱着。
“皇上，您……”
啪……雲琰手中的茶盞成了一堆碎瓷。
太監嚇得一哆嗦，不敢再說話。
雲琰怔怔的望着淌血的傷口，半晌，輕喚，“來人。”
黑影消無聲息的落在殿內，“主上。”
“跟着雲川，看看……楚漣兒怎麼樣了。”
雲琰的後半句話，明顯摻雜了不一樣的情緒，太監和黑衣人臉上都是不可思議。
南昌的雲琰，向來喜怒不顯於色，想要在他臉上看到情緒，比登天還難。
“還愣着幹什麼。”雲琰冷聲道。
“屬下這就去辦。”黑衣人連忙應聲，猶豫了一下，試探着道，“昨晚那幾個巴圖人……”鑒於雲琰此刻的情緒，黑衣人不敢把話說完，可就算這樣，他提到巴圖之後，還是感覺大殿里的溫度驟然降了一節。
幾秒鐘的時間裡，雲琰沒說一個字。正當黑衣人覺得有些待不下去，準備起身告退時，卻聽見雲琰陰冷的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
“都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