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歆的任職的地方就是幽州。幽州南鄰蠻荒，西傍大漠，東連青殞。這青殞是個關口，再往東是兩個鄰國。

從地形上看，幽州真不是什麼好地方，完全是易攻難守。所以向芷遙一直認為，雲琰將雲長歆貶到幽州，就是想借下一次南蠻騷擾中原，把失守幽州罪名擱到雲長歆頭上，徹底咔嚓了這個眼中釘。

不過現在看起來，想咔嚓雲長歆還真不太容易。這個失勢的皇子，居然還跟南蠻的首領有交集。

雲長歆看完信，已然心中有數，將信紙遞還給那個手下，“此事事關重大，但並不難辦。我很久沒回幽州了，不了熟悉情況，你就讓於將軍和古將軍做主處理。我拿筆墨不方便，你直接傳話吧，告訴於將軍，回信要他親自寫，別再給古將軍了，就他那梅花篆字，沒人看得懂。”

雲長歆語氣里透着深刻的嫌棄，向芷遙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馬車內立刻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雲長歆冰冷肅殺的眼神瞬間到位，嚇得向芷遙哆嗦了一下，趕忙收斂了笑意。

雲長歆淡然移開目光，繼續叮囑屬下，“物資可以搶，哨所可以燒，但盡量不要傷人，這點再提醒一下葛越王。此外……發生衝突的地方靠西一些，別給青殞關添麻煩。”

“是。主上還有何事需要傳達？”

“沒了，這來回來去的，辛苦你了。”

“不敢，那……屬下告退。”

雲長歆微微頷首，武士便騰身而去，沒發出一點聲響，馬車內再次回歸寂靜。

雲長歆順手拿起手邊的書本，然而還沒翻到要看的那一頁，就聽向芷遙的聲音幽幽的響了起來。

“怎麼，來了個屬下，就忘了之前要做什麼了？不扒我衣服了？”

雲長歆放下書，眸光危險，“你似乎很期待我這麼做。”

向芷遙翻了個大號白眼，“裝什麼，你不就是想查一下那道疤么。不用那麼麻煩，我直接告訴你，左側第六根肋骨上方，寬約一寸，看上去是刀傷。說起來，那匕首可刺的不淺，還能活下來，真是個奇蹟。”

剛才雲長歆扯她衣服的時候，她是被嚇傻了。現在回想起來，真為自己的智障感到可恥。

雲長歆那麼君子的一個人，怎麼會做出強要女人的事來？而且還是在馬車上，嘖嘖，想想就覺得扯淡極了。

“我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沒有任何關於以前的記憶。現在的我，只知道雲琰要殺我，而你救了我，所以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雲長歆幽深眸色漸深，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向芷遙，讓人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向芷遙真誠的道，“我知道我以前做過很多不是人的事兒，可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記憶都已清零，我們為什麼不能重新開始呢？”

然而她的肺腑之言並沒有打動雲長歆，這傢伙臉上甚至沒有半分波瀾。

“你還有要說的么。”聲音冷到了骨子裡。

向芷遙感到不妙，短暫思量後，選擇故作鎮靜，“之前雲琰說你通敵，我還以為是莫須有的罪名，現在看來，倒是不冤枉。你這樣受鄰國看好，現在又要到幽州去，依我看，等到了那邊，就真的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天地良心，這段話是誇他的。但不知怎麼的，雲長歆的神色愈發冰冷，這讓向芷遙有點慌，趕忙換了個話題，“對了，一直跟着你的那幾個差役，是雲琰的人吧？幽州是你的地盤，要是讓他們去了，終究是件麻煩事。我倒有個點子，可以甩掉他們……

就在你請他們吃飯的時候，順便去青樓點幾個姑娘，然後就在酒樓開房間……咳，第二天就會誤時。這樣多來幾回，耽誤的時間久了，他們想要掩蓋在執行公務期間狎玩妓子的罪名，就必須提前回程。也自然得騙雲琰說你這裡一切正常。”

向芷遙一臉期待的看向雲長歆。這點子是她前幾天想出來的，自認為無比絕妙，本以為能得到他的肯定，然而，她看到的，卻是一張冷的不能再冷點臉。

“你說完了么。”雲長歆開口，那語氣簡直能把活人凍死。

“額……嗯，說完了。”向芷遙望着雲長歆那張冷臉，她有預感，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刻雲長歆就讓向芷遙體會到了什麼叫絕望。

他撩開馬車的門帘，對外面駕車的侍者淡淡的道，“把這個女人給我扔下去。”

向芷遙：“！！！”

跟向芷遙比起來，那個趕馬車的侍者就要平靜的多了，他看了一眼向芷遙，對雲長歆抱拳道，“侯爺，夫人身體弱，這樣扔下去，怕是活不了。”

“！”

所以說，雲長歆所說的把她扔下去，是從車上推下去的意思？

向芷遙頓時慌了，慌亂之下口不擇言，“不行不行，你們不能把我推下去，現在可是在中原，我一死，你的負面新聞就大了，會影響你今後上位的！你，你要是一定要殺我，起碼等到了幽州……啊不，不不，你能不能不殺我啊，求求你了放過我吧，我很有用的，我可以幫你造……唔！”

向芷遙連珠炮般的話語戛然而止，趕車的侍者收招，看向雲長歆，“侯爺，現在把她扔下去么？”

“你下手早了那麼一會兒。”雲長歆微微皺眉，“她最後一句說的什麼？”

“……”

當向芷遙醒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被加粗版麻繩五花大綁的困着，四下晦暗，整個世界晃來晃去的。

是在馬車上沒跑了。

一轉頭脖子就會疼，她記得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看見一道影子閃到她面前。

“雲長歆啊……你這個人，怎麼連馬車夫都是練家子。”自言自語抱怨完，她挪到門口，揚聲問道，“師傅，請問咱們這是在哪裡啊。”

一片寂靜。

就在向芷遙以為是鬼在趕車的時候，外面傳來不耐的聲音，“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