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這樣害怕過了。靈魂發抖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向芷遙本來是找雲長歆攤牌的，結果愣是沒勇氣說出來。

是那丫鬟的慘狀太嚇人了，她實在沒膽子拿命去賭。

找雲長歆攤牌之前，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果丁，幽州這邊的死囚，都是立刻處死的么？”緩過勁兒來，她對果丁問了這麼一句。

“不是。得到秋分。”

看來也是個秋後問斬的。

“可現在已經霜降了。”

“開春之前就行，其實沒這麼多講究。小姐，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哈，沒事兒，你別打聽了了。”這麼說，吳茉茉的丫鬟隨時都有危險。“我去找吳茉茉，到時候你在門口等着，別進去。”

果丁還想說什麼，卻被向芷遙抬手止住。“按我說的做。”

平寧府大的很，裡面的院子保守估計也有二十多，翠微園燒毀之後，吳茉茉就搬到了別處。

傢具還沒來得及添置齊全，貼身丫鬟傷了一個，被帶走了一個，整個露華殿中格外的清凈。

吳茉茉看着孤身前來的向芷遙，沒有了之前的針鋒相對咄咄逼人，有的只是出奇的平靜，以及幾乎可以稱得上空洞的眼神。

向芷遙亦注視着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就這麼過了幾秒鐘，看了眼一旁噤若寒蟬的丫鬟，對吳茉茉道，“我有話跟你說，讓他們都出去吧。”

有好幾秒的時間，吳茉茉都沒有任何反應，之後緩聲道，“你們出去。”

等屋裡就剩她們兩個人。吳茉茉翻身下床，只披一件絲質的睡衣，緩緩朝向芷遙走過來。

爆發前的平靜。向芷遙有這種預感，卻並沒做出什麼防備的舉動。說真的，經歷過雲長歆的壓力，對於現在吳茉茉的狀態，向芷遙真的是內心毫無波瀾。

吳茉茉走到她面前，空洞的目光忽然化作狠戾，向芷遙想躲開，可身體的反應終究是比大腦慢，被吳茉茉狠狠的推了一把，後背撞到書架上。

“楚漣兒，你想燒死我沒有成功，就讓侯爺殺死小荷！”吳茉茉昔日滿是媚色的眸子噙着淚，透出瘋狂的恨意，“你這個賤人，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後背磕到硬木架子上，疼的她半天上不來氣兒，咬緊牙關忍着疼痛，直到吳茉茉罵完了，才勉強緩過勁兒來，淡淡的道，“你想救她么？”

“你說什麼？”

向芷遙拽開吳茉茉攥着她衣領的手，整了整凌亂的衣衫，面色如常，語氣平緩，“現在我救不了她。但你可以試試，就告訴侯爺，西廂房裡曾放過你的首飾，小荷記錯了，誤把我的東西當成了你的。對了，別忘了提前找人跟她通氣，到時候統一不了口供，神仙也救不了她。告辭。”

說完，向芷遙立刻就走，半秒鐘都不想多待。

而且，她不是轉身走的，而是後退三步，再轉身。生怕吳茉茉再有什麼攻擊性舉動。

但她似乎多慮了。吳茉茉聽了救小荷的辦法，神情一直是怔忡的，直到向芷遙將要出門的那一刻，才猛然抬頭，“楚漣兒，你最好沒有騙我。”

門被推開一條縫隙，正午燦爛的陽光射入室內，將向芷遙的半邊身子印了層金色，她回過頭來，認真看着吳茉茉，“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自己定奪。”

說罷，拉開門，步入光明，並貼心的把門關好，把清幽還給吳茉茉。

說實話，有了剛才短暫的一面，她又不是那麼討厭吳茉茉了。

她看到了吳茉茉身上最普通最平凡的一面。陪伴了很久的丫鬟被定死罪，吳茉茉也是有痛苦和無力。

誰沒有親近真愛需要守護的人呢。這一點上，吳茉茉跟她沒什麼本質的區別。

領着果丁往家走，並吩咐她進行一次大採購，碳粉、粘土、漿糊、生宣、木質鎮尺，刻刀……

總之是一大堆正常人都用不上的東西。

當天下午，又是好些麻煩的女人跑到她這裡來，打聽翠微園失火到底什麼情況，問吳茉茉的丫鬟為什麼被帶走了。現在跟吳茉茉又直接矛盾的，就是雲長歆明媒正娶的大老婆，那些女人表面上是來聽八卦的，實際上都是想從向芷遙這裡探聽到雲長歆的態度。

呵，她自己還想知道雲長歆的態度呢！

“現在起火原因還沒查出來，咱們在私底下議論，總歸是不太合適。馬上入冬了，聊聊府上需要添置哪些東西才是正道理。正好大家今天都在，不如留下用晚膳吧。”

一半人謝絕，一半人留下了。客觀來講，向芷遙這裡的伙食是最好的。她省了一個打雜丫鬟，多雇了一個廚娘，每天嘗試不同的菜方。

菜方都是向芷遙以前背下來的，來這兒的時間越久，就越想念家鄉的味道。

“姐姐，我喝的有點多了，想出去吹吹風。”樊顏影站起身來，對向芷遙微微福身。

兩杯就喝多？那你還喝白酒？向芷遙心裡冷笑一聲，微笑道，“無妨，要是實在不舒服，就回去歇息吧。”

樊顏影搖了搖頭，“不礙事的，我馬上就回來。”向芷遙點頭，她再次福身，便出屋去了。

意料之中的，不出三分鐘，另一個不勝杯酌的出來了。

是一個跟向芷遙年紀差不多的姑娘，青春靚麗，氣質上卻並無半分毛躁，反倒很沉穩。這女孩子叫宮琪。向芷遙曾問過宮明，宮琪跟他是什麼關係。那時候，少年這麼告訴她。

“沒有任何關係。”

“哦。”

向芷遙點點頭，以為同一個姓氏只是巧合。可宮明又說道，“可是有人非要我們扯上關係，尤其是我哥。”

“額……所以說，宮琪是你什麼人？”

“姐姐。”

……

庭院中，粗壯的銀杏樹下。

“誒，你怎麼就在這兒啊，也不怕被人看見？”宮琪輕手輕腳的走過來，聲音壓得很低。

樊顏影斜了她一眼，“怕什麼。楚漣兒總共就五個下人，三個在廚房，兩個在屋裡。況且你我站在庭院正中，才算不畏人言。”

“呵，掩耳盜鈴。”宮琪嗤笑一聲。樊顏影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宮琪卻搶在她開口之前道，“別耽誤時間了，快說，你叫我來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