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雲長歆是情緒失控的。這樣失了理智沉着的狀態，時彥也不曾見到幾次。現在時彥也就是表面淡定，心裡盼着向芷遙能有點良心，別什麼時候過河拆橋了，他再被雲長歆這個沒良心的扔到邊境去。

“真的沒法治了么？”雲長歆好一陣子才出聲，嗓音沙啞到了極致。雖然儘力壓抑，卻依舊遮掩不住眼中的晦暗情緒。

“是。”時彥點頭，簡短的回答。

雲長歆站起身來，眼裡帶着不明顯的血絲，緩步走到時彥面前停下，“你不覺得你自己很矛盾么。明知道是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還費那麼大心思把她從我這裡劫走。”

只是時彥心裡的秘密，除了雲長歆還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的臉色一時僵硬，輕笑一聲，“那時候還有挽回的餘地，不然之後我怎麼放手了。”

悠閑的靠在椅背兒上，嘴角的弧度略帶了一絲嘲諷。

這樣的解釋使得他之前所有做法都連了起來，時間節點上也剛好吻合。雲長歆眯起眸子注視着時彥那雙乾淨透徹的雙眼，到底也沒從好友眼中看出什麼。

“其他的呢？沒留下什麼病根吧。”雲長歆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轉眼間就恢復了平靜。臉上一片淡漠。

“沒有。”

雲長歆閉了下眼睛，再緩慢睜開，“成，知道了。你回百夜谷吧，沒事兒去無咎那裡看看。”

時彥眼神動了動，他清楚雲長歆的性情，若不是實在情緒不佳，也不會這麼正經的趕人。以他的城府閱歷，難得有需要一個人消化情緒的時候。

背對雲長歆的一刻，時彥臉上流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

那丫頭，倒真是個會整人的。

……

向芷遙睡醒了午覺，從柜子里拿了棉衣裹上，去了院子里。

下午的天色不亮，有些頭頂的雲層攢得挺厚，目次是積着雨的，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在幽州這一片下。幽蘭在院里，正看着下人在主屋門口布置盆栽，見向芷遙出來，連忙帶着一堆人行禮，“主子，您這是要去哪兒？”

向芷遙不常見幽蘭進屋服侍，一是她屋裡不缺人，再一個幽蘭總覺得見向芷遙尷尬，於是每日只做一些雜七雜八的工作，比方說現在的布置綠化。

向芷遙打了個哈欠，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你這裙子挺好看的。”

她剛睡醒，腦子還是暈乎的，想到啥說啥。

幽蘭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向芷遙緊了緊衣襟，擦着她的肩膀過去，“你是不是也好幾天沒出門了，一會兒跟我出去一趟，透透氣兒。”

向芷遙出門帶誰一般沒有原則，都是見着誰帶誰。

她一直走到門口，靠近守衛停住腳步。兩人見向芷遙走來，已經提前面朝她俯身。

“兩位客氣了。我有事要出府一趟，能否勞煩兩位大哥換上百姓裝扮跟着我？嗯，最近外面危險么，需要再找別人么？”

向芷遙不是會偷偷溜出府的小姑娘，在清楚雲琰滿世界的找楚漣兒，而喬殷麒又住在幽州的情況下，她很清楚的認識到，該慫的時候就得慫。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壓低聲音道，“姑娘要去什麼地方？如果不遠，我二人跟着就可以。如果是要出城，還需要問過主公。”

向芷遙都記不得這些人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叫她娘娘，而叫她姑娘。顯然是雲長歆交代了什麼。

“不遠，隔三條街，繡房。”

兩個侍衛去換便裝，向芷遙也回去換衣服。不得不說，雲長歆手下辦事效率極高，向芷遙自問收拾的很迅速了，出門的時候卻看見那兩個侍衛已經換了夥計裝扮，靠着矮牆，等待的姿勢。

換了裝扮，連氣質都變了。

唔，她也想要這麼酷的手下，不光身手好，各方面素質都高，能偵查能幹架能卧底，簡直就是全能。

向芷遙拽上幽蘭往外走，繡房離這裡不遠，她覺得自己過去一趟再回來，身體還是撐得住的。

沿着迴廊往平寧府的正門走，路上幽蘭安安靜靜的跟着，兩個侍衛也保持安靜，可把向芷遙悶壞了。

她想跟侍衛聊聊天，可是怕說出什麼了不得的內容來，嚇着幽蘭，只好嘗試引誘幽蘭開口。

“誒，美女，我們找點話題聊聊，你不想去繡房的一路上，咱們都跟啞巴似的吧？”向芷遙湊過去，笑嘻嘻的問幽蘭。

“啊？聊，聊什麼。”

天地良心，向芷遙沒想調戲她，可幽蘭臉上卻泛起了一絲紅霞。

不是吧，喊句美女都這樣。這丫頭是有多保守。

“你想話題。”向芷遙悠悠的瞥了她一眼，目光移回前路。

這該怪雲長歆，他又不缺丫鬟，一個幽蘭，再有複雜的背景，也到底是個要長期做下人的，爽快點給她怎麼了？她都曝光身份了，他還耗着不肯坦白幽蘭的身份，弄得現在那小丫頭跟個雙面間諜似的。

幽蘭低着頭思索了好久，久到向芷遙都忘了她鼓動幽蘭跟自己聊天，那小丫頭才低低的開口，“主子那天讓我買的山楂糕，還在廚房放着。”

聞言，向芷遙的腳步頓了頓，又很快恢復之前的速度。

她都忘了自己讓幽蘭買過山楂糕了，現在才想起來，那天雲長歆換掉她的安胎藥之前，她的危機意識讓她嗅到了不對。

或許是知道如果雲長歆要對她做點什麼，她是沒有反抗之力的。所以那時候向芷遙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保護自己，而是把幽蘭支出去，免得日後理不清關係。

還未來得及回復，幽蘭又開了口，“已經餿了。”

向芷遙：“……”

短暫的無語之後，向芷遙就炸了，“你們幾個是怎麼想的，這都餿還跟廚房放着，還有廚娘，都不知道扔是怎麼著？”

“您沒吩咐。”

“……”

“那時候我們也不敢問您，買東西要做什麼。”

“……”短暫的無語之後，向芷遙牽了牽嘴角。大約是被幽蘭氣笑了。這丫頭一句句說的理所應當的，好似控訴向芷遙下了命令，轉臉就給忘了。不過好像事實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