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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漪軒一片死寂,偶爾傳來一兩聲奴婢們壓抑着的哭聲,雖然柳氏之前也是愛佔小便宜的人,但是對待下人倒也是沒有那麼的苛刻,如今人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一個個倒是紛紛念叨起了柳氏的好,越發的悲痛了幾分。

楚悅輕輕的朝着柳氏躺着的床榻緩緩走了過去,遠遠便看到了那個瘦弱至極的身影躺在了床榻上,卻是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娘!”楚悅的聲音壓着幾分輕顫,緩緩跪在了柳氏的面前。

柳氏臉色已經如同白紙,身子也是顫抖得厲害,聽到了女兒熟悉的聲音忙轉過了臉,緩緩抬起了枯瘦如柴的手卻是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拿到了半空卻是再也握不住自己女兒的手。

楚悅的心頭狠狠一顫,忙一把抓着柳氏的手緊緊握着低聲笑了出來道:“娘,我回來了,娘不要害怕,我在這裡娘就不要害怕!”

柳氏的聲音沙啞的厲害,張了張唇聲音卻是微弱的聽不太清楚,楚悅忙俯身將耳朵湊了過去。

柳氏早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此番便是繃著最後一口氣,她拚命緊緊抓着女兒的手,頭微微揚了起來想要抬起卻還是終究鬆了下來一字一頓道:“悅丫頭,照顧好你弟弟,離開……離開楚家!娘親……”

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去,似乎像是夢語一樣飄渺。

“娘親對不住你……”

隨即綠漪軒卻是陷入了一片寧靜中,柳氏拼盡了全力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對她的一聲歉疚。

“娘,我知道了,娘,我……其實騙了你的,我不是你的女兒……可是現在我是你的女兒了……永遠永遠都不會更改……不會……”

楚悅緊緊抓着柳氏漸漸冰涼的手,低聲一遍遍的低喃着,四周的人卻是不知道二小姐在說什麼,只是柳氏已經去了,二小姐卻是瘋魔了一般的緊緊抓着柳氏的手不放,硬生生的低語說著她們都聽不懂的話,倒是將這些人嚇壞了。

“主子,主子不要這樣,嗚嗚嗚……主子不要這樣……你若是難受就哭出來啊!主子!”玉翅跪在了楚悅的身後痛哭不已。

“是啊,主子不要這樣,主子你千萬不要太難過了去,人死不能復生,姨娘的後事還得主子主持操辦着,主子一定要保重啊!”

四周的人都是被楚悅的樣子狠狠嚇到了,一聲聲的勸解着,之前雖然主子和姨娘的關係是親生母女卻也是淡淡的,但是這些日子主子對姨娘是個什麼樣的,四周的人哪裡不清楚。

如今看着二小姐的那個樣子都是心疼得很忙勸慰着。

此時楚修凡卻是鐵青着臉立在了正廳臨時搭建起來的靈堂前,他也沒想到短短的一個中午便是釀成了這麼大的禍患,之前澤哥兒拜在了南山老先生的門下,他倒是也高看了這個孩子幾眼,卻不想居然是這般的畜生。

可是他也問了芙蕖院里當時在水榭里伺候的那個打着扇子的小丫頭,不管問了幾次小丫頭都是一口咬定親眼看着二爺用劍刺進了鄭姨娘的肚子。

但是楚遠澤那個小畜生卻說他和鄭姨娘討說法,鄭姨娘派了丫頭王翠娥要殺他,他是一時間衝動提着劍去找鄭姨娘理論但是絕對沒有動手殺人,後來他便轉身離開了水榭不多時卻傳出了鄭姨娘被人用劍鋒刺穿了肚子一屍兩命的慘呼聲。

這個話兒如今着實的說不清楚了,到現在都成了一樁公案,但是不管怎麼樣楚遠澤提着劍衝進了水榭殺了鄭姨娘這件事情已經是被坐實了去,整個相府幾乎一半兒伺候的人都看到了那天中午二爺怒氣沖沖提着劍衝進了芙蕖院鄭姨娘歇息的水榭中。

如今皇上已經震怒將楚修凡請進了宮裡頭,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若不是這是相府內宅的事情,此番說不定都將楚修凡的相位也奪了去。

楚修凡越想也是怕得慌,隨後便是大義滅親親自將自己的兒子送進了死牢中,還斷了與楚遠澤的父子恩義。

此時他只想着能將鄭姨娘厚葬了,還準備給她肚子里的未出生便夭折了的兒子立碑,希望能平息承平帝的怒意。卻不想整個相府上下的人都來給鄭姨娘母子跪着燒紙,唯獨楚悅這個丫頭卻是連正堂也不過來,倒是去後面看那個半死不活的柳氏去了。

他能讓柳氏活到了現在已經是她天大的福分了,現在卻是處處和他拿喬作樣,如今更是攛掇着自己的兒子鬧出了這麼大的陣仗,這一次他倒是好好找她算賬才是。

“二小姐呢?”楚修凡的臉色沉到了底,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讓他分外的惱怒。

一邊的王管家忙躬身行禮道:“回老爺的話兒,二小姐去看柳姨娘去了!”

“混賬東西!那個賤人將相府害的還不夠慘嗎?看她做什麼?你去將二小姐請過來給夫人和小公子上香祭拜!”楚修凡頓時臉色沉到了底。

卻不想他的話音剛落綠漪軒那邊傳來了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哭喊聲,隨後綠漪軒那邊的人已經急匆匆走了過來。

“老爺!老爺!柳姨娘過世了!”

楚修凡猛地一愣,一邊跪在靈堂上燒紙錢的楚鈺和楚遠江卻是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兩個人同時微垂着眉眼,楚鈺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淡淡的嘲諷。

呵!楚悅啊楚悅這一次看你還能翻起多大的浪來?如今你倒是再和我斗啊!害的自己的娘親也丟了性命!

楚修凡也是沒想到柳氏居然這麼快就死了,這些日子他從來沒有去過柳氏那邊看過她一眼,自然想不到柳氏居然連這麼一點子毒都扛不住的,他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悅丫頭指不定要和他怎麼鬧呢,之前他還能用柳氏牽制楚悅一下,如今怕是這相府之內再沒有能牽制楚悅的東西了,之前他讓楚悅幫他辦的的事情怕是不好讓這個丫頭辦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澤哥兒這一次整出來這麼一件事情後,以後怕是楚悅也在相府呆不下去了,若是如此她和永寧候府的親事指不定還能不能成?賜婚是賜婚了,但是永寧候府估計不會讓自己的這個女兒有好果子吃,如此她已經是一枚廢棋了。

“死了便死了,如今先忙正室夫人的喪事,去請二小姐來給夫人和小公子上香磕頭!”

王管家也是微微一愣,總覺得老爺這樣做是不是太無情了一些。畢竟之前府裡頭內內外外的庶務都是柳姨娘在打理操持,雖然沒有什麼功勞倒是也沒有錯處。

如今柳姨娘屍骨未寒,老爺便是這般的薄涼,怕是會讓二小姐抓狂了去。

二小姐是那種沒事兒也要整出三分事兒的人,此番哪裡肯聽老爺的話,但是老爺下令他也不敢忤逆了去,忙轉身朝着綠漪軒走去。

不多時卻是神情古怪的回來稟告楚修凡道:“回相爺的話兒,二小姐說一會子便來,先請了人去街上買棺木去了。”

楚修凡冷冷道:“來人,將二小姐抓來!府裡頭這麼大的事情她躲着終究不是辦法!柳氏的屍體不急着入殮,先送到後院的柴房裡去!”

王管家心頭咯噔一聲,老爺這是怎麼的了,似乎倒是恨上了柳氏,雖然這件事情是二爺不對可是這麼恨着柳氏連她的屍骨也不放過,有些過分了去。

不過主子的意思,他一個做下人哪裡能反駁忙躬身行禮道:“是,相爺!”

人人都曉得楚二小姐的厲害,老爺所謂的抓還真的是用上了抓這個字眼兒,他忙帶着府裡頭的那些護衛再一次朝着綠漪軒走去。

卻不想護衛們剛剛到了綠漪軒準備強行將楚悅帶到了前院的靈堂里來卻不想楚悅此番早已經換了一身白衣,頭髮的髮髻也打散了去,她隨後用一條白色緞帶將頭髮束在了腦後。

此番緩緩從院子里走了出來,眼眸赤紅,臉色沉鬱至極,像是從地獄裡歸來的厲鬼,讓那些護衛甚至是見多識廣的王管家也是狠狠心頭一驚。

楚悅勉強站定在了這些人的面前,她連着幾天在莊子上查賬,接着便是連夜狂奔,如今遭遇了這麼大的事情,尋常的女子早已經撐不住了去,她此時卻像是極北之地的那一株聳立在天地間的胡楊,帶着幾分從不妥協的凌厲和倔強之色。

王管家看着眼前的女子倒是心頭微微一顫隨後緩緩行禮道:“二小姐,相爺請您去一趟正廳的靈堂,依着老奴的意思,二小姐好得也去應付一下,耽擱不了多長時間的。”

王管家也是看着二小姐的樣子有幾分怕得慌,忙將這個話傳的和軟了幾分道:“姨娘的事情,二小姐也不必太過難過,你說這人也是,怎麼好端端的說沒就沒了呢!二小姐節哀順變!還有姨娘……”

他實在是不知帶該如何傳這個話兒,畢竟不設靈堂祭拜倒也罷了,畢竟是個妾室,可是將人家剛死了的娘送到了後面的柴房裡停着,不太合適啊!

王管家頓了頓話頭還是說了出去道:“相爺還說將姨娘的屍體暫且停在了後院的那些閑置的柴房裡,到時候相爺可能自有安排!”

“不必!”楚悅微微發紅的眼眸掠過一抹殺意淡淡道,“多謝王管家傳話兒,我也正好有些事情要和爹爹……好好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