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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響門鈴的時候,辛茯就聽見屋子裡慌亂地腳步聲,還有什麼被撞倒,一串砰砰的聲響。鄔姨柔聲安撫的聲音從裡頭傳來,“小苓啊,別怕,是姐姐……”

待房門打開,鄔姨一臉無奈和抱歉,“小茯你來了,她還是這個樣子,平素里時常念叨你,可你真的來了,她又怕……唉……”

“沒事的鄔姨,她剛才又跳舞了?”辛茯挽着鄔姨進門,瞥見窗帘後面露出的一截裙角,每回她都是躲在同一個地方。

辛茯無奈的搖搖頭,故意揚聲焦急道:“哎呀,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又躲到哪裡去了,我找得好辛苦呢……這可怎麼辦呀,怎麼也找不到……小苓越來越厲害了呢……”

那裙擺晃了晃,辛茯可以想象得出她此刻面上露出的得意,又加重了語氣,“糟糕,怎麼也找不到,看來只好帶滾滾回去了……”

話沒說完,躲在窗帘後頭的那個身影已經躥出來,躲在鄔姨的身後,“滾滾……滾滾……”

那是一張和自己並不十分相似的面容,辛苓是辛茯的妹妹,從小就是愛唱愛跳的小姑娘。自從她們幼時,父母離異後將姐妹倆拋下遠走國外,辛苓的性格大變。從一開始的自閉到後來的瘋癲,是一個十分迅速的過程。

即使在辛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心理學專業,做出了無數的努力,然而時至今日,小苓仍是沒有任何的好轉跡象。

而辛苓也從一開始對姐姐的無限依賴,漸漸變成對姐姐的排斥和害怕。到後來,辛茯只能托朋友找到了這位鄔姨,全天候的照顧和陪伴妹妹……

“小苓乖,姐姐今天把滾滾帶來了。”辛茯保持着和她的距離,以防引起妹妹的恐慌,“滾滾!進來吧!”

大門咔嗒一聲響,滾滾已經歡快地衝進來,估計在外面等得早已急不可耐,此刻一頭就撲進辛苓的懷裡。

辛苓抱着滾滾咯咯笑個不停,方才的敵意和害怕蕩然無存。

鄔姨輕嘆,“她還是最喜歡滾滾啊,每回見到都這麼開心。不如將它留下,陪陪小苓?”

辛茯拍拍鄔姨的手背,“現在還不行,過分依賴與動物的相處,並不利於小苓的恢復,還要再等一等。對了,她今天,又跳那些奇怪的舞了?”

鄔姨急忙點頭,“是啊,我偷偷錄下來了,你看啊……”說著點開手機里的一段視頻。

辛苓的身上披着一條長長的紗巾,在客廳里旋轉着舒展着身體。明明很輕靈優美的舞姿,卻總透着一股莫名的古怪與詭異。而也只有在舞蹈時,她彷彿才是有生命的,靈動的,面容熠熠目光灼灼……

鄔姨小聲說著,“就一直一直跳,不肯停下來……跳了有四十分鐘還不累,我就擔心了呀……”

辛茯皺着眉,“後來怎麼停下的?”

鄔姨面上露出奇異的表情,“她忽然就趴在地,嘴巴里說著什麼,我也聽不清,什麼舞啊還是巫啊,還有什麼風啊雨的,什麼師……那樣子似乎很害怕。唉喲看得我心裡真不好受。這麼好看乖巧的姑娘,怎麼就這樣了呢……”

辛茯看着眼前正和滾滾玩成一團的辛苓,心裡狠狠一痛。

妹妹自幼喜歡跳舞,是個天生的舞者。自打會走路,就光着小腳丫在屋子裡一邊咯咯笑着一邊不停旋轉和揮舞着手臂……上學之後,她也一直是學校舞蹈隊的靈魂人物,舞台上最耀眼的明珠……

雖然有很多科學的說法,然而辛茯仍然寧可相信,小苓只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總有一天她會醒來……

辛茯回到工作室,剛坐穩就收到了遲顧的短信。她不免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個人信息表,這個女人是第一次來工作室諮詢,包里卻揣着刀?

今天還真是不同尋常的日子。

她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很快就看見了遲顧提到的那個女子,也就是填寫手中表格的這位方然然。

辛茯起身,將聲音盡量放到最輕柔,“方小姐你好,我是辛醫生。”

方然然已經將面上的墨鏡和口罩取下,一身雅緻的長裙一絲不苟,“你好。”卻並沒有伸出手。

“方小姐隨意坐,這裡的沙發、靠椅和凳子,你覺得哪個最舒服就坐哪一個,不要拘束。”辛茯微笑道。

方然然的眉頭卻立刻皺了起來,四下看了一圈,花了一些時間才走向一張靠背椅。還沒坐下,又看向窗邊的長沙發,腳步猶豫再三,才在長沙發對面的一張單人沙發坐下了。

選擇困難,謹小慎微,思慮過度,辛茯在心裡過了過。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辛茯並沒有什麼機會說話。眼前的這個方然然,掌握着絕對的主動權,滔滔不絕從自己的小時候說起,一直說到一年前。不光語速很快,連肢體語言也十分豐富。然而豐富中,有着不容錯過的焦慮和緊張。

自小成績優秀才藝俱佳,一路名校,出國留學,結婚生娃……一切該有的,都有了。她還沒說到,她究竟為什麼要來。

辛茯看着她額上微微沁出的汗意,在她的一個停頓處,適時打斷了她,“方小姐,你此刻的感受如何?”她微笑地看着方然然,盡量不給她任何壓迫的感覺。

方然然這才彷彿剛醒悟過來,“我是不是說了很多?”她的面上露出困惑和微微的歉意,“現在感覺……很累。”

“沒關係,傾訴對你很有好處,並不是壞事……”辛茯安慰道。

“我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方然然猛地打斷她。

辛茯一愣。

“我沒有證據,但是我很肯定!辛醫生,你相信直覺么?”方然然急切地看着她。

辛茯點頭,“我相信直覺的存在,有些時候也是準確的,但這並不能說明所有的直覺就是事實。”

“我每天都查看他的手機,但是裡面太乾淨了,一點痕迹都沒有。這反而不尋常!難道不是么?!”方然然的情緒顯然已經臨近崩潰,渾身僵直,眼眸中狂怒與尋找認同的情緒纏繞在一起。

她的手緊緊抓着放着瑞士軍刀的拎包,手背泛白,露出嶙峋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