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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朗月,熙然長立在月色下一動不動,她瞥一眼殷伽的佩劍,臉上帶着些若有若無的笑:“實力還挺強嘛。”

聽了這話,殷伽微微蹙起眉來。在她聽來,熙然這話說的甚是奇怪。雖然自己和熙然許久不見,但她可是華曄殿護庭軍前隊長,曾領“孔雀”封號,離開華曄殿護庭軍之前,與熙然共事近三年,自己的實力熙然不可能不知道,哪用得此刻感慨。

不過只片刻,殷伽就明白了熙然的意思,不由得心裡升起一股訝異。熙然說的不是自己,應該是說早上和自己有過短暫交手的仇家。

她白日朝這裡來的路上,遇到有人尋仇。那人來的突然,自己着急趕路無心戀戰,所以拔劍擋下那人的自然力攻擊。只是不過短短几招,又過了這麼長時間,熙然仍然可以靠自己劍上殘留的那絲縷自然力痕迹,判斷出那人的實力強弱,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她的感知力,幾年間竟有如此精進,已到了這種地步。

殷伽沒有回答她,雖不見退卻,卻終於露出些認真神色。熙然看着她,唇間微微嘆口氣:“別白費力氣了,你還是快走吧。”說著朝殷伽身後的方向看了眼,淡淡的說:“白鷺姐就在附近,她今日損失大,可沒我這麼好脾氣。”

殷伽早察覺到有人靠近這裡,雖自持本事不差,但同時對付熙然白鷺兩人,還是勝算太小,更何況她也不想再更多引人注意。當下果然不再遲疑,朝熙然宛然一笑:“算了,今晚就到這吧。熙然,我們後會有期。”

說罷,殷伽就飛身躍上牆頭,她不如熙然光明正大,輕輕蹲下來隱住身形,青色雲錦順着牆壁半落下來,華美精緻又不動聲色,白日里看不出,此刻在月色下,才顯出好來,絕佳的綉工才能制出的繁複水雲暗紋,在夜風裡,明明是布料卻如碧波一般晃晃流動,驚人心神。但這般斑斕美妙卻也比不上它的主人琉璃般耀眼,此刻她正轉臉滿眼笑意的看着熙然。

“你問我故地重遊感覺如何?其實該是,”殷伽到此刻方才露出真真切切的笑容,“很高興。”

熙然聽了一愣,可殷伽到底是前隊長,只這一瞬分神,她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熙然在路口凝神感知了片刻,整個大本營都沒有殷伽的氣息,知道她真的已經離開,眼眸略動,微微在空氣中揮了下手,輕呼了聲:“山芮。”

一個黑影應聲從陰影處閃出,無聲落在熙然腳邊,面容被黑色面罩遮住分不清年齡性別,唯有領口內翻處一根金線綉成的羽毛勉強可做識別用。

熙然斂聲吩咐:“盯住殷伽。通知各處,相關殷伽的事,一件不落的向我報告。”

山芮領命,立刻重新消失在夜色中,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長長的甬道里再次只剩熙然一人,她獨立原地,細想殷伽冒險到這裡來的原因,卻並不得法。又想起她那句更正後的回答,再回憶起前事,只覺更加心煩。

熙然抬頭看了眼那對眼前事仍然無動於衷的月亮,無可奈可的嘆口氣重新往回走,遠處醫療隊的呼喊聲順着風虛虛實實的傳過來,這路竟是總也走不完似的。

離自己隊舍尚有一段距離,熙然就知道自己的從屬官百奕還沒回來,隊舍上下都沒有他的蹤跡。百奕前日出營巡查邊境哨崗,算算日子明日也總該到了。

另外還感知到了另一人逗留過的氣息,熙然嘴角一挑,露出些笑來。

果然門口站哨的親衛一見她,一邊低頭行禮,一邊說:“蜂鳥隊長傍晚來過,帶來些點心,聽說戰況不好,直等您到入夜才走,說今晚她們隊協防抽不開身,明日再來。”

熙然笑意更勝,應了一聲:“行,我知道了。明日我去瞧她。”說完點點頭,抬腳進院子,往裡去了。

雖然是兵營,但華曄殿下性情不拘,治軍雖嚴,小事上卻並不在意。故而各隊隊舍多少按隊長性子略有裝點,皆有不同特色。熙然喜歡綠植,她隊里便應着北方氣候,種了不少常綠松柏,梧桐青檀之類;又讓人挖出一條活水小渠,鑄石固定,穿梭於隊中各院,在裡面投進幾百魚苗,看着它們日日長大,也甚是有趣。

熙然踏進自己住的院子,回身仔細扣好門,雖然在這裡沒什麼必要,但這是小時候奶奶叮囑過一萬次的事情。

一進屋就看見廳里正中擺着的一張圓桌上放着一盒點心,正該是蜂鳥送來的。兩人一起參軍入編華曄殿,分在同一隊內並肩戰鬥多年,又同時升任隊長,感情甚篤,默契超然,對彼此了如指掌。熙然走過去打開食盒一瞧,果然都是自己喜歡的口味。

只是此刻疲乏,熙然沒什麼胃口,還是蓋好放着,打算第二日再吃。她脫掉外袍,解下裡面的軟甲,這件軟甲她穿了很久,還是華曄殿下送給她的。這幾年她已經很少穿到這個,但今日幸好有它,不然今晚可能就得在醫療隊過夜了。

她用濕布輕輕擦了一遍軟甲,收進柜子,又仔細的清理佩劍,擦去劍身上的斑斑血跡,最後清洗自己。

做完這些,熙然才走進裡間躺下來。佩劍就放在身側,床邊的矮几上有一支蠟燭熒熒亮着。這是一支長明燭,也是華曄殿下給她的,已經堅持不懈的燃了好幾年,她從沒吹熄過。

好好睡了一覺之後的清晨,精神總是格外好些。不過難得沒什麼事情,熙然也沒有多睡一下,而是早早起身出門,趕去一個十里之外的小院子,那是從前奶奶住過的。這院子隱在一片樹林里,很是小巧。

她自幼隨奶奶在靈系都城炟璉長大,除了奶奶之外再無家人,聽說是離散,從來不知下落。

後來熙然參軍,奶奶年事已高,留她在炟璉獨自生活,熙然總是放心不下,便在這大本營邊上蓋起一方小院,接奶奶過來住下,方便照顧。十里路程對她來講不算什麼,若戰事不忙,她便時不時來瞧。

三年前奶奶過世,熙然不願院子荒了,便還是按奶奶習慣打理,從未疏忽。

院子里的菜地最需照顧,近來戰事吃緊沒什麼時間,今日有空她就趕緊過來看看。

可惜沒忙一會兒,她就意識到院子外面又有人鬼鬼祟祟。熙然直起腰重重嘆了口氣,手裡還拎着一把小花鏟。她頗帶着些無奈的心情看着眼前一大片還沒有來得及修整除草的菜地,最近戰事吃緊,她沒多少時間料理,可這個季節的菜苗最是金貴,不照顧好的話以後都長不好。

所以當腦後傳來暗鏢破空聲時,熙然心裡不由得騰起一陣煩躁。她微微側腦避過第一支暗鏢,左腳往後撤了一步避開腳邊的一株幼苗,順勢轉身抬手用花鏟擋開第二支,第三支則被她抬手穩穩接在手裡。

夏末的風還混着燥熱,即使穿過樹林而來也並沒有讓人覺得涼爽,倒還帶着些不屬於植物的自然力,熙然立刻察覺到了這股氣息,凝神感知了一兩秒,挑挑嘴角一笑,便不再理會那股懶散而熟悉的自然力,同時收起笑意,迅捷回身將手中剛才接在手裡的暗鏢精準的朝西邊院牆上擲去。

“嘭”一聲悶響,牆頭上翻下一個黑衣人,直通通的落在院子里,略呻吟一下便沒了聲氣。熙然眯起眼睛掃一眼,這傢伙顯然已經斷氣,自己剛才擲出的那支暗鏢準確的穿透面巾,插在黑衣人的額頭上。

細細一看,對方手裡還握着幾枚致命的暗器,顯然是受人指派,除了她的命再無他求。

這類事情熙然習以為常,一開始還覺義憤,到現在甚至懶得探究是哪路仇家。她不再多看黑衣人一眼,只抬頭凝神感知,確定周圍再無殺手,才回頭對不知何時站在小院門口的一個姑娘說:“你也不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