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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熙然並不太關注商國國政,這段時間卻因為顧昶予,特意交代千羽多留心。沒幾天果然有發現,至少商國情況並不好,他們南境迭部的部落日益蠶食商國土地,朝中對此的處理手段意見不一,卻基本上是按照太子和五皇子的陣營站隊。

而此時一個不得聖心的皇子,又能博得多少關注呢。顧昶翰之所以有把握去勸說商帝,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而這“知道”之間,又有多少辛酸苦楚說不出,也不能說。

看到這樣的結果熙然也覺得不平,尤其是顧昶予此劫多半和狄族靈碩內鬥有關,她就更不能置之不理,

熙然看着顧昶翰因為勞思而略顯疲倦的眉眼,道:“王爺放心,六殿下的事,別人不知道如何,我們幾個人,也一定會幫你追出個結果。”

短短几日相處,顧昶翰已知熙然和蜂鳥的品格,知她此話確實是真心相待,在靈系內身份不俗,願意出手相助,心裡十分感激,但世間許多事情,“多謝”二字實在太過輕飄飄,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隨便說出口的。顧昶翰琥珀色眼睛流淌出些晶亮熒光,彷彿夜之尾天將明,點燃撕開那一片絕對黑暗,將是曙色。

他終究一字未言,抬手鄭重拜下,略表感激。

好像種下一顆種子,等待合適時機,諸事周全,才要勃勃長起。

正在這時,百里奕從外面進來,身側飄着一隻托盤,裡面有一壺茶一支杯,都是他用氣流控制的。

還沒進內室,聽見熙然說“我們幾個”,自然清楚這個“我們”里也包括了他自己,線條分明的嘴巴微微一抿,露出些微愉快笑意,抬腳邁進內室,道:“王爺來了半天,都沒上杯茶,實在是怠慢了。”

眾人抬頭看他,發現他已經整理停當,換了舊衣,神采奕奕。換的衣服是客棧里差役臨時置辦的,並不是他慣常喜歡的顏色款式,赤茶色寶照紋雲袖錦袍,玉帶鎏金絲扣,一看就是店家妄自猜度,只覺百里奕身份尊貴,盡量買了最好的送來。

只是百里奕天生高華,這衣服穿在他身上不但不顯得過分,更越發襯得他臉龐溫潤俊逸,眼內流光溢彩;他本來就不俗,此刻有華服相稱,才是飛揚不凡。

而他一進來,和顧昶翰共處一室,竟讓熙然和蜂鳥皆是一愣。

兩個絕世男子,一眼便知他們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氣息,卻誰也不比誰暗淡。

一個是春水江畔華蓋茵茵的一株巨樹,是不言而昭的可靠強大,堅韌沉沉,溫柔而堅實。

一個是聖山身側展翅翱翔的一隻飛鳥,無處不在靈動洒脫,瀟洒飄逸,昭華卓卓。

雖然是不同靈魂,卻一樣令人安心。

顧昶翰目光在百里奕身邊飄着的托盤上略一停留,這些天對靈系自然力種種也見怪不怪,略笑笑謝過百里奕:“有勞。”

然後很快又轉臉專心對熙然和蜂鳥道:“待此事落定,定然攜六弟登門感謝。”說完忽然心念一動,又建議道,“商國風景明麗山水靈秀,倒有很多地方值得一看,若兩位隊長有意,定要來看看。”

蜂鳥本來就是個喜歡遊山玩水的,自然樂意道:“我還從沒去過商國,說起來是該去看看。”

熙然一聽也很有興緻,笑道:“不錯,等我身體養好,時局穩定,是該去看看。”

三人這裡熱烈討論,百里奕在後面不動聲色上茶,手指一揮,茶杯自托盤穩穩飛出,朝顧昶翰飛去,只是他這一揮暗藏勁力,杯子去勢極快,顧昶翰若一時不查,來不及接好,必然會脫手,灑上一身。

別人倒罷了,熙然第一時間察覺,可也已經來不及。沒想到顧昶翰身手實在不俗,杯子飛來瞬間眼力銳光一閃,毫不遲疑抬手接杯,杯里茶水盪了三盪,被他以內力壓住,一滴不漏。

熙然勉勉強強抬起眼皮怒瞪百里奕,百里奕毫不理會,竟然還露出一絲讚許表情,看樣子顧昶翰是通過了他的審查,做他的競爭對手,還算夠格。

被他氣得夠嗆,熙然努力抬眼去看蜂鳥,向她求助,哪知蜂鳥已經默默憋笑,熱鬧看的正開心。

“是在下失手了,王爺恕罪。”好在百里奕不等顧昶翰發話,百里奕欠身致歉。

他已經道歉,顧昶翰倒不便責怪,也知百里奕並不是普通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擺擺手也就罷了。

幾人又聊些其他事情,提到城主蓋尹,也很是遺憾,雖然他也算挾持顧昶予的關鍵人物,可到底是被秩盛矇騙,就算拿住審問,也沒多少收穫。

“何況我們在這齊峪城尚無處置蓋尹的權力,真要想處理這傢伙,從他嘴裡問點什麼出來,還要等白鷺姐姐來了才行。”蜂鳥想起這一節,本來就心裡不暢,而熙然受傷,善後之事多半是由她接洽,這幾天還不知有多少文書奏報要寫,想來只覺十分煩躁。

熙然一看她的樣子,早知她心意,趁機建議:“不如讓廖大夫把我放了,有什麼文書我幫你寫?”

“想也不要想。”蜂鳥不假思索道,“再說,什麼叫你寫,還不是人家百里奕寫。”

熙然被堵的啞口無言,只好作罷。顧昶翰也被逗得一樂。

很快顧昶翰院中有人來請,是商國節度使到了,於是他便起身告辭,叫熙然好好修養,改日再來探望。

熙然動不了,蜂鳥送顧昶翰出去,百里奕禮儀周全的陪同在側,卻偏偏在路過那片竹子時不小心碰掉一片枯葉,那枯葉又恰好落在顧昶翰的玉冠上。顧王爺當然毫不知情,全然不察的頂着那根草標一般的枯葉昂然回去了。

熙然僵躺在榻上,雖然看不見,可也明白無誤的感知到百里奕悄悄用他的風力幹了點什麼,實在哭笑不得,卻也忍不住偷笑。直到百里奕送完人返回房裡,還瞧見她嘴角兀自帶着些俏麗笑意。

是那種細碎而不具名的快樂,暖風渡岸,拂起她渾身歡暢,從心底某處一點點開始,轉眼蔓延到了全身。

如百里奕這般人,也願意為了她,如此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