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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從夜半彎月到東方啟明,百里府後院的侍女僕從就一直奔走不停。後來蜂鳥想起當日場景,仍覺心驚之餘,更詫異於百里衡治家之嚴明。

從百里奕叫人進來伺候開始,眾多家丁就開始忙碌不止,但不管情況如何混亂緊張,都沒有任何人大呼小叫驚慌失措。儘管後院忙成一片,從府外卻聽不到任何異常聲音,甚至稱得上十分安靜。又有御龍衛和千羽暗衛早得命令,在外嚴密護衛,府外的人竟然沒有絲毫察覺,包括那些死死盯着百里府的人。

司徒序茉既然有吩咐,蜂鳥便坐在院里枯等,百里兄弟也沒有獲准進去,屋裡只有司徒序茉和她的徒弟在,雖然時不時叫侍女幫忙拿遞東西,也不曾進到內室。

外面的眾人只覺得熙然的自然力時斷時續,要麼浮若遊絲,要麼暴烈無序,甚至還有些他們不熟悉的感覺混雜在裡面,這股力量游蛟一般穿梭在熙然原本的自然力中,十分不穩,似乎隨時想要脫離控制。

蜂鳥越來越忍不住,幾乎要去扒着門縫看一看的時候,司徒序茉的徒弟突然出來傳話,還未開口,眾人已被他的樣子嚇到失色。

他原本月白色的素袍已有一半布料被血浸透,變成了腥紅色,蜂鳥失聲喊起來:“這是,熙然流的血?她怎麼了?”

這徒弟只抬眼輕輕看了蜂鳥一眼,並不回答,平靜開口:“我師父說,失血過多,必須要下針了,這一步兇險,讓我出來知會各位一聲,心裡要有準備。”

他的話說完就立刻進去了,不給外面幾人絲毫提問的機會。蜂鳥獃獃轉過臉,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有個準備?”

百里奕顯然也不懂,但他也猜得到這並不是好消息,臉色有些發白的轉向大哥,徵詢的看着他。

百里衡輕輕嘆口氣:“鳳凰血不管是不是第一次,每次獲得新自然力時,都會經歷如此兇險的時候,我幼年時曾見過一次上一代鳳凰血歷此劫難,大致知道些。”

“鳳凰血在刺穿‘湮滅’狀態下的靈系人時,會將對方的一種自然力搶奪過來,而這就是鳳凰力所謂的可以無限獲取新的自然力的方法。但這種方法對鳳凰血本身來說,也極具危險。”

“這一種新的自然力,在脫離原本身體之後,會在鳳凰血體內短暫休眠,但很快就失控,與鳳凰血體內原有的力量抗衡。兩方較量,劇動之下就會傷及五臟,體外看着沒什麼,其實往往內里承傷頗重。”

“你是說剛才那些他身上那些血……”蜂鳥一時梗住,說不下去。

百里衡黯然道:“恐怕那些只是熙然口鼻吐出,僅僅只是胃腸所流,體內的,恐怕更多。”

“司徒老先生說下針,”百里奕從來沉定的臉色明色盡失,他的手在袖內緊握成拳,以此保持安定,“所以是有辦法止血的吧?”

“有。”百里衡說這話時卻並不見寬慰,反而眸色更沉,“司徒老先生會替熙然封住血脈,延緩血液流動,減少內臟出血,但時間不能長否則會反傷心肺臟器,而且但隨之而來體溫下降,會讓熙然反而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那不是每一分疼痛寧熙都能感受得到嗎?”蜂鳥幾乎就要控制不住音量,大聲叫出來。

“是,我所目睹的那一次,那時榻邊檀木矮几的一角都被鳳凰血生生捏碎。”百里衡慘然閉目,他從沒想過,此生還會再目睹一次鳳凰血這樣的時刻。

“歷劫方獲……”蜂鳥唇邊呢喃着那冊舊書上的這幾個字,“怎麼會有這樣的能力,到底是為什麼……”

司徒序茉一共刺下七十二道金針,封住熙然全身血脈,隨着血液流動變緩,熙然逐漸從昏迷的深淵中漸漸蘇醒。

很快她的意識變得無比清晰。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從一個深淵,又跌入了另一個深淵。

在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喧囂叫嚷着被撕裂般的疼痛中,她的全部意識都在告訴她,你快死了。

你快死了。

不同於之前在黑暗昏沉中迷亂煎熬,現在熙然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光影挪動的每一步。在這漫長的挪動中,熙然認真覺得死了比較痛快。

她感覺的到,自己所有的臟器都在洇洇流血,雖然緩慢,但毫不停歇。這些血液正在逐漸填滿她身體的每一分空隙。嘴裡還殘留着血腥氣,但胃裡反而空空如也,總讓她覺得生命的一部分也已經離開了身體。

熙然明白無誤的知道自己正在經歷什麼,身邊有個蒼老的聲音一直在和緩而堅定的提醒她,要催動所有還能動用的自然力,去馴服那股本不屬於自己的陌生自然力。她必須讓這股自然力與自己共存,否則一切都將化為虛無。

但那股自然力正在她身體里橫衝直撞,彷彿因為感到陌生而焦慮憤怒的野馬,在怒火中暴烈狂奔,踏過之處都像是燃起了烈焰,騰起灰燼,也要將她燃燒殆盡。

司徒序茉用金針封住了熙然血脈的同時,用手輕觸她的後頸大穴,不斷地注入治癒自然力,但這股力量只能起到輔助作用,幫助熙然更快的補充恢復自生力量,縮短過程,卻不能幫助她去對抗新的自然力。

熙然只能百分之百靠自己。

為了不讓心脈受傷,司徒序茉每過半個時辰都會鬆開熙然血脈,讓血液暫時通暢,可這樣沒多久熙然就會又一次吐血,如此周而復始,她變得越來越虛弱,連司徒序茉的臉色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她失血太多了,這樣下去不行。”司徒序茉輕輕道,已然天色大亮,熙然還是沒有完成三種自然力的融合,但她自己蒼老的臉龐上,血色也在逐漸褪去。她能夠持續替熙然注入治癒力的時間已經比最開始時,縮短了幾乎一半。

司徒序茉看着呼吸越來越淺的熙然,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元沐的情景,忽然一咬牙,又一次催動自然力,觸到熙然後頸,輸進治癒力。

怎麼可能失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