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江邊,三天前。
無星無月,陰蒙蒙的雲,下起薄薄的雨。
雨水沿着傘滴垂,滑過林凡的眼間。
林凡一身華田坊的白衣,手裡拎着一瓶黃木打造的酒壺,且輕且緩地走在江邊的岸堤,一旁的水面早已被如星的雨點撩撥得漣漪紛起。
看似漫無目的,終究卻停腳在一個亭。
江邊,亭。
亭里有人,正在涼亭聽雨。
那是他。
林凡也迎着他去。
終於在看見林凡之後,他忍不住嘆氣。
天上地下,他極力的躲藏,每每卻還是要被這個林凡找到。
可是他也開心,因為每次離別,都是兩三個月的將近。
等到林凡在他面前坐下,兩個人就開始笑,林凡大笑,他輕笑。
這樣的情景實在熟悉,兩人相識之際,就有一場雨,就在一個亭。
只不過那場雨太大,只不過那個亭太敗,兩個人被雨水泡着,都成了落湯雞。
那已是很久以前。
卻分外教人懷念。
他泡着一壺茶,感受着熱騰騰的芳香,和冷雨清新的味道,想給林凡倒,林凡一個勁地把手搖。
林凡提着酒壺,當然喝酒。
於是一人飲茶,一人喝酒,在涼亭下,伴雨,也別有味道。
他算不上會講話,可還是笑問道。
“你還好?”
林凡神秘的一笑。
他一向認為林凡很會笑,大笑能夠感染對方;淺笑也能沁人心脾;溫笑可解心中的寒凍;可是這神秘的笑容可不好。
一旦林凡這麼笑,他通常便沒有舒坦的日子了。
林凡道。
“我很好。”
林凡悄悄地又道。
“差一點點,我會更好。”
他簡直一點也不好,卻還是脫口而出道。
“哪一點?”
林凡道。
“這一點,差在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我希望你可以見一下。”
他喝他的茶,半晌才說話。
“有什麼可見的?”
林凡沉聲道。
“刀。”
他稍略喝了一口茶,他淡淡道。
“什麼刀?”
看着他興緻不高,林凡只好把話講得更生動,更細詳。
“雙刀。這個人有一把雙刀。十工斬刃大快刀那般級別的雙刀。”
他皺眉道。
“這樣的刀,造價就昂貴。這個人,還使雙刀?”
林凡連連點頭,如同搗蒜一樣。
“雙刀。”
說著,一雙手還在空中輕輕筆畫,口裡稍略念着“哈、哈、哈”。
有些時候,他委實想給林凡一個嘴巴,偏偏林凡眼力極好,一旦這樣的念頭才往上冒,林凡也就收斂了。
他橫了林凡一眼,才道。
“使雙刀的人,有四個,我能想到。”
林凡打了一個響指,說道。
“這個人也一定在裡面。”
他只有搖頭,因為那四個人沒有一個好對付,他追問道。
“這個人有招?”
林凡解釋道。
“這個人有一招,叫做‘十字藏花’。”
於是他立刻就認出來了,於是他道。
“何解風,很好。”
可是,往往,很好的意思都是很不好。
任何人知道自己要應付的人是在墨雨堂里也排得上號,都會覺得很不好。
若以武功來論,何解風能在墨雨堂排在十名左右。
林凡道。
“你知道便好。”
他卻不只是知道。
他道。
“何解風,我見過。”
林凡長大了嘴,道。
“這麼說,你也被何解風見過?”
他搖頭。
“未必。”
“何解風稍略是個名人,我則籍籍無名,我看着何解風,何解風未必看着我。”
何況那天暗得只剩下兩把篝火,他在瓦樓,眼睜睜地看見何解風出手。
“十字藏花”,他就是在那個夜裡見過。
他接着道。
“你要我見何解風?”
林凡叩了叩亭子里的桌。
他道。
“見到,可有話對何解風說?”
林凡想了想,點頭。
“有。”
“你告訴何解風,‘好走’。”
“好走”的意思,當然跟“去死”差不多。
他卻突然道。
“何解風卻實在‘好走’。”
這個“好走”,就真的意味着好溜走。
“何解風的輕功委實很高,我你卻是知道,一向不好。”
“何況狗急了跳牆,何解風若是拚命地跑,你就算多給我兩條腿,一樣追不上。”
林凡喃喃道。
“我以為你擔心的是何解風的招。”
他卻道。
“刀是好刀,招是好招。”
“可是這樣的招一旦被人看過,效果就會減少。”
這就是江湖中流傳着許多秘技,卻沒有幾個人見過的原因。因為你一旦見過,就只有死去;若不死,那秘技就會有被破解的時機。
他那麼篤定地道。
“何況,我有木匣。”
他的手也在摸腰後的木匣。
木匣在輕風細雨下,也有了些冷凍,卻給他帶來了安心,和熱。
於是什麼話都沒有再多說,於是他輕輕地抿起了唇邊的茶。
蒼穹之下,他的手彷彿就與木匣子黏上了。
林凡靜悄悄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光慢慢地隱退,看着他穩定的手臂,也看着他腰後的木匣。
木匣上寫着幾個字,“水榭憑春誤煙雨”,可是木匣里有什麼啊?
林凡禁不住在想。
本書首發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