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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孟卿衣叫到他時,他難以置信。

並不是因為他無法向女人出手,而是眼前的女人救過他的命。

雖是隱約,記憶卻依舊延伸,在那個陰森的屋間里。

女人的手很溫柔,像極了雪夜裡,將他擁入懷中的母親。

傷口還一直向外滲血,那雙手便輕輕捏着紗布,一次次心地拭過。

孟卿衣和薛岐的對話他都沒有聽說,只是將最後的一些意識望向女人的面容,長鬢隨着撫拭的手稍略地搖晃,額上已有幾粒汗珠留下,卻還是抿着塗過緋桃色胭脂的巧嘴唇,專心的模樣。

就是這樣的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中間隔着十八九步的距離,拎着一把劍,迎風而立。

這時候刮著南風,委實對他有力。

可是不知怎地,他的腳步並邁不開,更別提拔出那根冷煞絕命的徹鬼刺來。

顧不得其餘人的錯愕驚慌,他只在注意女人的眼底。

眼睛裡有一絲詫異。

人就是這麼的有趣,無論再陌生,只好施予一次援手,就難免會產生出一種奇怪的感情,對方是好是壞,也會忍不住關心。

可這樣的關係在女人的眼底只有一瞬的殘餘。

畢竟兩人各為其主,同場為敵。

既是對手,就該無情。

所以他的手也按在身後的木匣子嵌落的七個字里。

“水榭憑春誤煙雨。”

在這無煙無雨的北方秋季,他的徹鬼刺,已沒有了生機。

女人動。

不動則以,一動便如九天的玄女踏白蓮馳躍在無垠的秋塵里。

外人眼裡,那劍舞是囊括了天下的圓,雖無破綻,也不曾弒殺得奪命。

深陷其中,只以為那劍舞美麗得動魄驚心。

好似時光靜凝,好似天地只余這一場美妙的舞動。

那般的美,像是一場必須要邂逅的宿命;那般的美,使人放過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無數朦朧的幻影都藏在一次又一次蕩漾的漣漪里。

劍舞中帶着深情。

除非是一個深徹的無情絕情人,才能擺脫其中的惑迷。

他看上去無情傷情,卻何嘗不是為了情才將自己困束得寸步難行!

“不如就死在那把劍下。”

竟有聲音不住在他的耳邊響起。

那聲音鼓噪得讓他將什麼都忘了,天上地下,都是一片空白。

等到空白終被現實里冷冷的灰色抹開,他看見了魚織劍,向著自己的胸膛削刺而來。

出於本能,他要躲,只是在這狹促的時間裡,他再也無法躲開。

他只覺得疼。

新傷勾出了舊疼。

這幾天,他雖然極力在修養,胸膛的那處痕畢竟太深,實在刺透了許多肌理,縱然結了痂,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痊癒。

血,流了滿地。

流在早就因為秋寒而發了硬的泥土地了。

因為地面的傾斜高低,有些血甚至同方才魏峰如的匯聚。

彷彿是因為血的刺激,女人的眼裡也是惶恐分明,手中的劍彷彿也握不住。

長劍雖不及那天的鐮刀尖利,卻割破了更大的一條血口,兼之把之前的傷也撕開。

所以他無力,只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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