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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沉,夜色將重。

緊閉的大門被從裡面輕輕打開,一個人影從裡面閃出來,又悄悄地將門掩上。

夜風寒涼,楚琮抬手緊了緊領口,快步往巷子深處走去。

那是一座三進的小院子,白天看起來與其它家無甚分別,到了晚上滿院子大紅的燈籠一亮起來,頓時便不一樣了。

一進了二道門,裡面的熱鬧便頓時顯了出來,人的吆喝聲,骰子碰撞聲和女子曖昧的調笑聲交織在一起,泛出一股紙醉金迷的糜爛之氣。

楚琮眼前一亮,挽着袖子擠到了一張桌前。

這邊已經開了好幾局,輸贏一出又是一陣唏噓。

有熟人看到他,熱絡地打招呼:“楚大爺,今天多玩幾局?”

楚琮連連點頭,一邊咧着嘴應:“要的要的……”,一邊盤算着如何跟風。

天色微亮,賭場偃旗息鼓。

楚琮羨慕地看着別人把贏來的錢收起來,想想自己輸的那幾兩銀子,頓覺心疼。

早知今日手氣不好他就不來了。

有人安慰他道:“賭局不就是這樣,小賭小贏,大賭大贏,你先前小贏的那幾把恐怕是把小運氣給敗光了,如今這些個輸出去的錢,是為你的大運氣鋪路呢。”

楚琮聽着連連擺手:“程錦兄說笑了,我如今連小錢輸不起了,那還有膽子賭大的。”

周程錦聞言哈哈笑。

“從來富貴險中求,照我看琮兄你與其計較這些蠅頭小利的得失,不如橫下心來,孤注一擲,說不定就翻身有望能大賺一筆。”

“城東的林家老爺當初也是一窮二白的,就是靠當了祖上傳下來的一對玉壺做本金,連着翻了好幾十倍的本,這才有了如今林家的風光。”

“您若也能贏上個千八百的銀子做本金,尋個好的營生經營着,不比現在斤斤計較的日子要強嗎?”

楚琮苦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林家老爺當初尚有一對玉壺翻身,我如今兩袖清風,哪還又什麼資本。”

“不是還有您親妹妹,齊大奶奶么?”

楚琮聞言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今想去齊府打秋風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聽說如今齊家的內院是鄭姨娘管着的,內外上下的人換了不少,門口的幾個都不認得他們,別說見着人了,連進大門都難。

好在他那妹妹沒將事情做絕了,每個月還能讓人送些營生來,卻也只夠糊口的。

也虧得正妻負氣走的時候沒讓她把兒子也一併帶回去,如今靠著兒子還能拿岳家一些接濟。

可孩子一天天長大,吃喝穿都要銀子,他想從岳家那點銀子里摳出點給自己用是越來越難了。

可這些話又怎麼能說給外人聽。

他勉強撐着道:“使不得,我妹子既已經嫁人,我又怎麼好意思叨擾她。”

周程錦聽這話就知道他是被說得心動了。

於是決定再趁機添上一把火。

“琮兄說笑了,這種事何須齊大奶奶出面,如今齊大人正是前程似錦,您說齊大奶奶這塊金字招牌又當值多少?”

楚琮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況且我那妹子必定不願給我做這個擔保。”

周程錦心中暗笑,知道眼下只差臨門一腳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琮兄如果信得過我,這事便交給我,三日之後保證有本金,您吶,只要盤算着如何讓這筆本金翻倍就行。”

楚琮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想想去齊府打秋風時的困境,再想想林家的氣派繁華,心底有些痒痒的。

他猶豫道:“若是再出什麼意外……”

“若真有什麼意外,小弟我家中還有些閑銀子,到時琮兄拿去頂一陣子就是,你我兄弟之間豈有不幫之理。”

楚琮聞言忙向周程錦作揖道謝,心中大定。

話到這一步,他還有什麼好擔憂的。

都說運道天成,他走了這麼久的霉運,總該撞一次大運了吧?

興許就是這一次呢?

楚琮心中大悅,拉着周程錦要請他去喝酒。

見他們走遠,一直貓在轉交陰影處的人這才隱沒了身形,悄然離去。

不消多時,周程錦去而復返,謹慎地環顧了左右後,鑽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這院子只有一進,只幾步就走到了會客廳。

有人正在裡面用着早膳,見他來了對他微微一笑。

“你來了,要不要一同用一些?”

周程錦忙笑着擺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照您的吩咐,楚琮答應了以齊大太太的名義借一筆銀子。”

“借據上那邊,還得您多費心。”

“就是不知道您這會打算借他多少?”

用膳的人依舊是溫潤地笑着,不緊不慢。

“楚家嫡支落敗至此,他的名頭又能值多少錢?但齊大人卻是官運亨通,他的大太太怎麼也得配得上一千兩吧?”

周程錦眼珠子都要凸出來。

他本以為不過能放個一百兩,沒想到卻是翻了十倍。

周程錦訕笑道:“您放這麼多銀子,以楚琮的膽子未必敢要啊……”

“我又沒說一次放給他。”

那人放下碗筷,接過方巾擦拭。

“你去同他說放了二百兩銀子,照市價三分利給他。”

“再去暗庄打點一下,讓這幾日都給他防水,讓他多贏一點。”

“等贏得差不多了,再找幾個人盤個大局給他看,到時你再在一邊慫恿他多投點錢近來翻大。”

“我這邊會再準備一份八百兩的借據,利錢是四分,你到時候拿出來讓他簽字畫押。”

周程錦笑着道:“他賭紅了眼必然不會細看,等要還的時候才知道是四分利,但也回天乏術了,您這手段可真是高!”

聽着周程錦的奉承,那人只輕蔑的笑笑。

“他簽字畫押之前你就明白告訴他這是四分利。”

“我們雖然放得是印子錢,但卻從不做坑蒙拐騙的事。”

“至於他要不要畫押,便是他自己的事了。”

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周程錦只能幹笑着點頭。

賭紅了眼的人哪裡還有什麼理智,何況是楚琮這種久不見銀子的,有橫財在前,哪怕是五分利他恐怕也能毫不猶豫的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