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日宋姨娘和齊大太太一起去了孫姨娘的院子里,那裡依然煥然一新。
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的忙着打掃除塵,那副光景就好像要準備過年一樣。
孫姨娘心情甚好,連帶着看齊大太太都順眼了許多。
她婉聲將二人請進內室去喝茶。
閑談之間提起這未來女婿,言語中無不是得意。
孫媽媽也在一旁附和道:“您二位是不曉得,老奴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
“那廖家兩位公子,都生得一表人才,尤其那大公子,面容俊秀身量挺拔不說,更是出口成章,老爺都讚不絕口呢……”
齊大太太聽着有些不對勁,剛想問一句,卻覺得袖子被扯了幾扯。
她偏頭去瞧身側的宋姨娘,後者正對她及不可見地搖搖頭。
齊大太太心領神會,壓住心底的疑問,低頭喝了一口茶。
聽孫姨娘和孫媽媽一唱一和地誇讚了廖家公子半日。
兩人稍坐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
孫姨娘也不挽留,讓孫媽媽將她們送到門口。
一直走到小院一角,齊大太太才忍不住問:“她方才話里話外的,說得可是廖家大公子?”
“我怎記得老爺說要做媒的二公子?”
宋姨娘小聲道:“您也聽出來了,昨日我便知道了。”
她又將聲音壓低了幾分:“看來這孫氏還真是錯認了女婿。”
齊大太太只覺得荒唐。
“這不是胡鬧嗎!她滿口誇廖家大公子,但老爺定的卻是二公子,若是傳出去了……豈不是讓人笑話!”
“女兒都快嫁了卻還不知道女婿是哪個……”
宋姨娘無奈道:“如今她正是得意的時候,誰又願意出面做這個惡人挑明,惹她發瘋呢?”
孫氏在府中向來以資歷最長自居,得罪了她只會是讓自己不得安寧。
況且老爺又不在家,鄭姨娘雖然掌握家中大權,卻是個不願意得罪人的牆頭草,到時未必能鎮得住孫氏。
而今廖家的兩位公子都在京中,若真是鬧起來傳出什麼去,讓人家聽到了可就難堪了。
齊大太太越想越覺得不妥:“總不能任由她這樣錯下去吧?”
等來日廖家的媒人到了才知道自己的女兒許得是誰,那孫氏的臉色該是有多難看?
怕就怕她忍不住再鬧起來,惹得自己府里沒臉面,廖家面上也掛不住。
那可就真成了京中的笑話了。
宋姨娘也覺得這件事拖不到那時候去。
可法子也不是急出來的。
她寬慰齊大太太道:“您還要養育康哥兒,這事就不必掛懷了。”
“一會兒我去鄭姨娘那裡坐坐,老爺走之前將齊寰的婚事全權委託給了她,想必她也是不願意在這件事上橫生枝節,惹老爺不滿。”
“到時我與她商量看看有沒有折中的法子,既不讓孫氏鬧起來,又能讓兩家如老爺所願把婚事給議了。”
齊大太太一向是信得過宋姨娘的,連聲叮囑她不管想出什麼法子來,都要支會她一身。
宋姨娘讓她放寬心。
和齊大太太道別之後,宋姨娘又趕緊去了鄭姨娘那裡。
鄭姨娘聽了她的話,捂着胸口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孫氏果然是認錯了人。
可如今老爺不在府上,她若真鬧起來又有誰鎮得住?
鄭姨娘想了又想,試探性道:“不如這件事誰也不提,等見過了媒人再說?”
“就算到時孫氏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還能當著媒人的面鬧起來不成,她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宋姨娘覺得她這法子純屬僥倖。
若是孫氏真不顧忌府上的面子當場變臉,到時候誰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她提醒鄭姨娘道:“先前為齊寰的婚事鬧出的風波您忘了?”
鄭姨娘聞言訕訕,最後只得嘆氣。
“這件事看來還得過問一下太太。”
“太太雖然不管家事,但終究是府中的女主人,如今老爺不在家,這樣大的事我們也不好背着她私下商議。”
宋姨娘聞言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話說得倒是好聽,內地里還不是怕麻煩落在自己身上,所以才想方設法地去攀扯齊大太太。
她忍着心中的不屑,笑着提醒鄭姨娘道:“話雖如此,可這件事老爺終究不是囑託給太太的……”
鄭姨娘沒想到宋姨娘會直接戳穿她。
這擺明了是在維護齊大太太。
她不由驚了一驚:宋姨娘在府中這些年都是獨來獨往不站隊的,如今這副架勢,是要同齊大太太站在一起了嗎?
她們是什麼時候走這麼近的?
鄭姨娘看向宋姨娘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探究。
可宋姨娘話放在那裡了,饒是她心中再有彎彎繞繞,此刻也只能訕笑。
“還好有你提醒,我竟然忘了這層。”
心中卻鬱悶無比:看這架勢,這個麻煩是不容易甩出去給齊大太太了。
她又想了想,覺得怎麼做都不妥,索性道:“不如先想法子拖到媒人提親之後,等婚事商定完,再找個機會慢慢地同孫氏說道。”
“反正只要不讓她在廖家來人時鬧起來讓兩家都難堪就是。”
“難不成還能因她不滿意,這門親事就不做了?”
鄭姨娘打算拖延一日是一日。
老爺只讓她不要在婚事上出錯,又沒讓她把孫氏給說通了。
大不了拖到老爺回來後,讓他親自跟孫氏掰扯,反正離過年還遠着呢。
宋姨娘明白她的心思,也懶得再戳穿她的延宕。
只要鄭姨娘不想着將麻煩推到別人身上便成。
她點頭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我們暫且不說,還得想法子讓知情的下人也把嘴閉上。”
“天大的事也得等到廖家的媒人過府之後再說。”
“總歸不能讓她鬧到外人眼前去。”
她站起身來同鄭姨娘告辭。
“我回去就讓人去告訴大太太一聲,這事雖然麻煩,但還得您多操心。”
鄭姨娘有苦無處說,只覺得身心疲憊。
說是塵埃落定了,但到頭來責任卻還是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竟有些羨慕起齊大太太來。
素日里不聲不響的受氣包,一朝養了個別人的兒子在膝下,老爺另眼相看不說,連心比天高的宋姨娘都巴巴地跟着護起來了。
可憐自己一心操持着府中事,看似風光無限,內里卻連個能為她着想的人都找不到。
辛辛苦苦地與孫氏爭來爭去,到頭來她又落了什麼好處?
白遭這一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