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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鄭姨娘惴惴不安的家宴,隨着夜幕的降臨,終於拉開了帷幕。

孫氏母女竟然破天荒的出現在宴席之上,這讓許多人都驚訝不已。

更讓人刮目的還是孫氏的態度。

整晚下來她沒說一句話,時而出神,時而默默低頭,安靜地彷彿不存在一般。

齊寰與她坐得很遠,一晚上也沒說什麼話,安安靜靜地小口喝湯。

直至宴席終了,齊寰也沒有看過她母親一眼。

母女倆之間像是隔了一座無形的山,誰也看不見誰。

宴席結束,齊大老爺陪着太太先回去了。

孫姨娘也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鄭姨娘和宋姨娘正討論着明日什麼時候,在那裡約定議事。

齊寰卻走了過來,同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她竟破天荒地問鄭姨娘,能不能試試自己的嫁衣。

鄭姨娘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驚喜地連連點頭。

“自然自然!你的嫁衣早就趕製出來了,姨娘專門辟了一間屋子來給你放嫁衣和嫁妝,現在就帶你去看看!”

從出事之後,這還是齊寰第一次好生生地同她說話,還主動問起了婚禮上的事。

宋姨娘也是高興,對鄭姨娘道:“你們去吧,這邊我來盯着人收拾就成。”

走了幾步齊寰又想起什麼,停下來扭頭問齊寜:“你不是一直好奇嗎,一起去看看?”

齊寜驚喜不已:“我也能去嗎?”

她扭頭看向自己的母親,眼裡滿是渴望。

小孩子家倒是沒什麼忌諱。

宋姨娘笑了笑,點頭道:“去吧,別亂動碰壞了大姐的東西。”

齊寜高興地連聲保證:“我只看看,不動的。”

鄭姨娘便歡喜地帶着兩個孩子一起去了。

宋姨娘看着下人將庭院里打掃妥當才回去。

散開頭髮正梳理着,院門一陣響動,是齊寜回來了。

她興沖沖地跑緊屋裡,繪聲繪色地講起齊寰的嫁衣如何如何漂亮。

親自幫着挑選嫁衣的宋姨娘只裝作自己不知情,含着笑一邊梳發一邊看她手舞足蹈地比劃那嫁衣是什麼樣的。

“大姐她還換上試了試,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就是她這些日子又瘦了些,穿在身上有些寬大,鄭姨娘說等讓裁縫來再改一改,穿着合身更漂亮。”

“還有那配着的頭面,又精緻又複雜……聽鄭姨娘說出嫁當天要梳大妝頭,那些個首飾全要戴上,原來嫁人這麼費工夫,怪不得要準備這麼久。”

宋姨娘心中好笑:“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自然要耗費很多功夫的。”

齊寜笑道:“娘您不覺得,今日大姐她有些不一樣了嗎?”

宋姨娘眉頭微動。

豈止是不一樣,分明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若說從前是只剩個軀殼,那今日就像是回了魂兒,終於又像個人了。

宋姨娘不由看向女兒。

她突然提起這個,顯然是有什麼想告訴自己。

齊寜卻笑道:“我只知道今兒下午三姐來找過大姐,只是她將我攆出去泡茶備茶點了,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

“至於她們說了什麼,我的確不知道。”

“再後來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齊宸走之前特意叮囑了她,不許把自己找人畫廖二爺小像,又摸查人家底的事告訴旁人。

齊寜自然知道這些事是不能讓旁人知曉的,當即保證絕對不會亂說一個字。

如今齊寰想開了,全家人都跟着鬆了口氣。

自己雖要做正人君子幫齊宸保守秘密,卻又有些不甘心齊宸的功勞就這麼被埋沒了。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必要在自個兒娘親面前“委婉”地提上這麼一嘴。

回頭若是父親問起來,娘親定然會把她今日所言據實相告。

興許父親還會為此誇獎齊宸呢!

她為自己的算盤洋洋得意着,卻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了自己母親的眼裡。

宋姨娘一瞧她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樣,就明白她知道的恐怕比說出來的要多。

但她不願去刨根問底兒。

女兒家之間的小秘密,不願說那就隨她們去吧。

總之如今這個結果,是所有人樂見其成的就夠了。

齊寰終於肯好好地為自己的婚事做打算,這讓齊大老爺也深感欣慰。

他對於孫氏的偏執已無甚寄望,不過是看着這麼多年情分還在,而孫氏又沒有太出格的舉動,自然不能像對趙氏那樣待她。

如今齊寰想通了,他自然不願再也孫氏去計較什麼。

左右不過是在府里待着,安養後半生罷了。

晚上齊大老爺在太太處安歇,二人輕聲說著話。

齊大太太想再給齊寰多添幾樣嫁妝。

“我聽聞廖家在涇陽也不是小門小戶,齊寰遠嫁過去本就勢單力薄的,若是能在陪嫁上豐厚一些,婆家也能高看一眼不是。”

齊大老爺一笑置之。

他與齊大太太講起自己與廖放少時求學的過往。

從前讀書時,即便是書院里穿着一樣的袍子,同窗的少年們也多少會佩上香囊和玉墜。

又偶爾會相約出去坐茶館,玩騎射,逛廟會。

每每這個時候,廖放都是獨自一人,要麼在後山青石上坐着,又或是窩在房裡,手裡捏一個炊餅,膝蓋上搭着一本書,看得不亦樂乎。

一開始同窗們還以為他是家境貧困,才不與人為伍。

後來成了至交,這才知廖放並非出身貧寒,反而家境殷實。

而他簡樸如此也並非什麼崇尚節儉之風,而是本身就對錢財玩樂不感興趣罷了。

如今廖家在涇陽門戶如何他不清楚,但廖放的為人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一個對子女從不苛求,對錢財從不過問的人,又怎麼會去在意媳婦陪嫁的豐寡?

就算在商議兒女婚事的信中,他都不忘附上一張紙,工工整整地列上他拜託齊大老爺給找的幾本書的名目。

齊大老爺忍不住說笑道:“若是怕齊寰嫁妝不夠豐厚,只管把他托我找的那幾本書用紅布裹了一併帶過去,恐怕他眼裡就看不見其他了。”

齊大太太也忍不住笑:“您這麼說,廖家老爺還真是個書痴了。”

可玩笑歸玩笑,齊寰的嫁妝還是多少要添置一些。

或者再讓裁縫來給多制兩身衣裳,過了中秋天涼得快,也不知涇陽那邊的冬天好過不好過。

齊大太太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有兩塊壓箱底的狐狸皮,也不知夠不夠做個大裘的,若是來不及趕製,就索性給齊寰做添箱帶到涇陽找人再做也成。

她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不一會兒就覺得倦意深深。

一邊在心裡提醒着自己明日千萬別忘了,卻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