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媛明顯感覺母親今日心情很好。
不但腳步輕快了許多。
竟然還主動提出要去鋪子里逛一逛,看看有沒有上眼的東西可買的。
魏媛也沒什麼想要的東西,只是覺得能這樣悠閑地出來走走就很好了,便挽着魏大太太的手臂一邊與她說話一邊陪着她走動。
一連逛過了三家珠寶鋪子,魏媛看見對面就是棠梨齋,便慫恿着魏大太太一起去瞧瞧胭脂水粉。
魏大太太也聽過棠梨齋的名聲,只是她素來不太注重這些,尋常里用得胭脂頭油都是由院里的媽媽去採購的,便也不計較是哪家出的貨,只覺得用得順手就是。
可魏媛正是要好好打扮的時候,去買些上樣的好貨也是應當的,就算自己不用也可拿來送人做禮的。
棠梨齋前幾日剛推了新,這幾日正好是新鮮勁過了,人不多不少的,倒也逛得松泛。
魏媛先選了胭脂,又試了口脂,魏大太太見她用着好看,便讓人都包了。
那服侍魏媛的夥計見狀,便笑吟吟同她們推銷起鋪子里妝奩來。
那盒子是朱漆錢金鏈瓣式漆奩,內有棠梨齋的四大鎮店之寶:玉女桃花粉、海棠胭脂、螺子黛和煙霞口脂。
另還有一柄玉梳篦和一把手持的象牙銅鏡,無論是梳篦還是銅鏡,做工都極其細緻,上面的雕紋美輪美奐,一看就是極其用心之作。
如此精緻的一套妝奩,自然也不便宜。
魏媛本來是有些心動的,但一聽那報價,頓時就有些猶豫起來。
雖說她家裡不是用不起這些,可只在胭脂水粉上就花費這麼多,的確也讓人心痛。
魏大太太看出她是真喜歡,又覺得這棠梨齋的東西的確是貨真價實的,便咬咬牙,要下了。
還是一下要了兩間。
將魏媛驚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魏大太太付銀子卻很是乾脆。
鋪子里的人見來了大主顧,自然是殷勤的很,趕緊派了人去將魏大太太要的東西妥妥地包起來送到馬車上去。
礙着這麼多人在,魏媛沒好意思說話,待回到馬車上便忍不住發作了。
對着母親抱怨道:“那棠梨齋的東西雖不錯,但名聲大多是炒出來的,倒把那價給炒了上去,尋常里買個胭脂水粉的倒也尚算,可那妝奩也太貴的離譜了些,母親怎得這樣乾脆就定下了,我瞧着都有些心痛了。”
再過月余就要到年節了,家中需要用銀子的地方本就多,若是再遇上一兩門親戚上門吃拿卡要的,誰能負擔得起。
魏媛想着這些就擔憂其來,只覺得那兩個妝奩盒子就像是燒紅了的炭塊一樣燙手。
心裡直埋怨母親太衝動了些。
魏大太太卻覺得沒什麼。
“棠梨齋的東西一貫就是這個定價,況且你不是說他們家胭脂水粉好用嗎?你們現在正是打扮的年紀,胭脂水粉挑好的用也無可厚非。”
魏媛道:“那也不必非那妝奩盒不可吧?”
“隨便買盒子胭脂香粉不就行了,那些銀子夠在別的香粉鋪子里買上六七個妝奩盒都有餘了,我又不是那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哪裡用得上這般奢侈的東西,真是想想就覺得心裡不安了。”
“況且馬上就要到年節了,到時候才買置辦、迎來送往的,又是流水的銀子花出去,母親手裡還有多少富餘,經得起這樣折騰!”
魏大太太聽她絮絮叨叨地數落自己,只覺得是大驚小怪。
況且那些好東西還不是為她買的,沒得了半句好不說,倒好像是欠了她的似的!
想到這,魏大太太不禁有些生氣,道:“不過是個妝奩盒子,至於這般大驚小怪?又不是買了院子買了地的,多少銀子值得你這樣心疼到氣急敗壞?”
“我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堂堂一個官家小姐,買點東西都斤斤計較的,跟那寒門小戶出來的女兒似的,哪有一點大家的做派,讓人知道了豈不是笑話!”
魏媛見母親絲毫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倒還反過來指責自己小家子氣,也是覺得委屈。
便憤憤道:“我小家子氣,沒得那個氣派,也沒那個膽子用那些個昂貴物什,那妝奩盒子您自己留着吧,沒得再被我用糟蹋了!”
魏大太太氣道:“你愛用不用,不用我留着送人,還非得求着你不成!”
魏媛就別過臉去不看她。
魏大太太也板著臉不說話。
母女二人誰也不理誰,就這樣僵持着回了府。
回到屋裡,魏大太太的氣還是沒消,連着灌了兩杯茶。
貼身的丫鬟從外面回來,手裡捏着一根簪子,說是要給小姐送去。
魏大太太一聽頓時來火了,嚷道:“送什麼送!她如今都要勤儉持家過日子了,還用得着這些個勞什子!”
丫鬟面露難色。
魏大太太就讓她把那簪子拿過來。
那根簪子好像是她幾年前給魏媛海棠鑲珠簪,這些年過去了,那海棠遠不比先前那般鮮亮,就連上面的珠都掉了兩顆,雖說不仔細看是瞧不出來,但也不怎麼出彩了。
“你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丫鬟小心翼翼道:“是方才福貴從車上撿到的,應當是小姐落下在車上的。”
魏大太太摸着那根簪,感慨道:“這孩子就這麼喜歡這簪嗎,都這麼舊了還戴着……”
丫鬟有些猶豫,末了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太太不覺得,咱們小姐已經許久沒添置什麼新物件了嗎?”
魏大太太心裡一驚:“怎麼說?”
丫鬟壯着膽子道:“今兒這一年都快過去了,尋常人家的姑娘一年到頭也是要添置兩三件衣裙的,尤其是夏裙和秋裙,差不多家裡的,哪個姑娘一年不得做上這麼三四件。”
“可今年咱們小姐除了入夏時做了一身薄衫,然後就再沒添過什麼衣裳,穿得都是去年和前年的,不過是春秋加個斗篷,哪裡有半點新的?”
“再說那珠釵簪篦,都是您零零散散賞的,要不就是遇上我們出街時捎幾支不值錢的回來,我們戴了也就罷了,可她是小姐啊,怎得也好這般屈就。”
“雖說我們做下人的,不能妄議主家,但平日里碰在一起,說起這些也覺得有些心疼小姐。”
魏大太太驚訝:“這些我怎麼不知道?”
她每月都會給魏媛一筆銀子做花銷,又額外給了她一千兩留在手裡作保障,怎得就過成這副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