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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衡換了身黑色道袍,襯得他的面容越發凌厲舒俊。

方睡醒,夜曦嗓音有些發軟地問道,“公子,怎麼了?”

夜曦說完從床上起身,朝蔣衡走去。

眼下她的及腰長發微亂,披散在後背,面頰紅潤,好似隔着窗紗看三月里的十里桃花,一雙明亮水潤的瞳仁是不同於常人的墨藍色,好似兩顆藍寶石。

蔣衡站在原地看眼前的人一步一步向他走來,不覺心念一動,微微漾起了漣漪。

很快他便轉過身去背對着她。

不輕不淡地說道,“日後不許在白日睡覺,醒來之後立即把頭髮束好。”

夜曦並未察覺到異樣,只覺他這是在氣她白日貪睡誤事。

“日後不會了。”

“收拾好到我房間來,有事要說。”

“是”

夜曦到蔣衡的房間時,蔣衡正坐在書案前,藉著燈光翻看着一本書冊。

聽見她進來,蔣衡並未抬頭,只道了聲,“茶。”

這彌香客棧地方雖偏,卻是天字號頂好的客棧,備了上好的普洱茶,夜曦喝着便覺得不錯,香氣濃醇,高銳持久。

但蔣衡素來只喝君山茶,若是沒有便只喝白水。

在這些問題上蔣衡向來頗為講究,夜曦無奈搖了搖頭,取了適量攜帶的茶葉,用茶盤端着商陸早早便命人准好的紫砂壺出了房門。

他們住的是五樓,五樓有店裡的夥計燒完拎上來的熱水。但蔣衡喝的茶必須是剛出鍋滾沸的水泡成,夜曦只好跑到一樓的廚房去現煮。

夜曦方一下到一樓,便見門口進來了一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襲薄煙紫妙玉紗衣,左中拿着一把雅緻的檀香扇,微微地搖動着。

待到細看時,只見她的長髮披在腰間,兩邊鬢髮編成小辮子挽到後面,用一根骨竹紅豆簪束在了一起。

面容白皙,好似臘月初雪,眸光嫵媚,流轉間露出三分情意綿綿,嘴角噙着淺淺的笑。

夜曦盯着那臉細細地觀看,竟然呆在了原地。

不知為何,這臉,她覺着格外熟悉。

夜曦站在原地盯着她看,那女子進來後,目光便被吸引了過來。

她看似隨意地向這邊一掃,見到夜曦之後亦猛然頓住了腳步。

風流多情的眼眸此時充滿了驚詫,噙着笑的嘴角亦僵在了臉上,白皙的面頰因為情緒的波動染上了淺淺的紅暈。

兩人站在原地凝視了半晌,那女子這才回過神來,疾走如飛迅速到夜曦的面前,面上儘是欣喜,不自覺紅了眼眶。

那女子伸出右手,輕輕撫上夜曦的長髮,聲音微啞,愛憐地說道,“小羽,竟真的是我們小羽,可算是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們急成了什麼樣!”

夜曦稍稍向後退了一步,不確定地問道,“你是誰?”

那女子有些詫異地看着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玉指一點夜曦的額頭,笑道,“哦,我懂。”

隨即俯在夜曦的耳邊,輕聲道,“老規矩,亥時末我在歸林客棧等你。”

那女子說完笑着朝夜曦笑着眨了眨眼睛,便從夜曦身邊經過去了櫃檯。

魅聲道,“小哥,來兩壺你家的清酒,許久未喝,饞的緊。”

夜曦端着茶盤進了廚房,一直在腦中回憶,卻也沒有想起那紫衣女子是誰。

歸林客棧?

夜曦想着那人,失了神,煮茶的時候一不小心將剛出鍋滾沸的熱水倒在了左手手背上,疼得她直咬牙。

隨便用冷水沖了沖燙傷的左手,煮好茶之後,這才回了蔣衡的房間。

夜曦將熱茶倒了一杯放在書案上,便靜默着站到了旁邊,以免影響蔣衡的思緒。

蔣衡卻忽然抬起頭問道,“為何去了這麼久?”話音剛過便注意到夜曦左手手背上的一片深紅,以及不大不小的數個水泡。

蔣衡有些責備地說道,“怎麼這般不小心。”語氣卻透着擔憂。

起身拿起了房中的藥箱,取出一個小白瓶。

蔣衡示意夜曦坐下,先用涼水給她沖了沖,這才抹了一些乳白色的燙傷膏到夜曦的手背上,輕輕按揉塗抹均勻。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夜曦不自覺皺起了眉頭,蔣衡見狀動作越發輕柔。

房內燈火併不十分明朗,蔣衡清俊硬朗的面容在燈火里半明半昧。夜曦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心中有種說出來的感覺。

蔣衡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會為了她的安危而心痛,也會隱瞞向她隱瞞一切他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就像眼下他這張半明半昧的面容,他對她總是亦真亦幻。

處理好夜曦手上的燙傷,蔣衡才坐到椅子上,飲了一口已經微涼的茶水。

信手拿起一張摺疊的暗黃棉連紙遞到夜曦眼前。

夜曦接過來,展開掃了一眼,竟然是整個江州的地圖,大街小巷,大小商鋪全都包羅在內,細緻入微堪比清明上河圖,不免讓人驚嘆。

蔣衡清凜的聲音再次響起,“其中用紅色標記的地方都是各個碼頭,記住這些地點,亥時人定後,你隨我去各處看看。”

夜曦想到方才那紫衣女子讓她去找她的話,若是一般人遇到一個生人如此說,定然覺得那是個瘋子,但偏偏她覺得那人的面相極為眼熟,遂稍有遲疑。

蔣衡抬首問道,“怎麼?有問題?”

“沒什麼,公子只帶我一人去嗎?會不會不安全?”

“他們各自有任務。”

看來是非去不可了,夜曦點了點頭,“嗯”

臨行前夜曦找了個空隙,去尋了店中的一個夥計,給了銀子讓他去歸林客棧送個口信,告訴那紫衣女子今夜她去不了。

到了亥時,夜曦蔣衡二人都穿了一襲黑衣,乘着夜色,向方才挑選好的地點出發。

此時正值盛夏,江州氣候本就濕熱,白日熱浪朝天,出門之後每走兩步便會大汗淋漓,衣服汗濕黏在身上。

入夜之後溫度才略微下降,清風微徐,帶走多餘的熱量,稍顯清爽。

兩人走到西河碼頭附近,蔣衡忽然問道,“你的輕功練得如何了?”

夜曦無奈搖了搖頭,“還行吧。”

“就是失靈時不靈。”

兩人向前走着,蔣衡默了一會兒,才道,“也罷。”

夜曦望向他,“嗯?”

蔣衡卻忽然捂住夜曦的嘴巴,示意她向前看。

夜曦抬眼望過去,便見前方西河碼頭方來了兩艘吃水頗深的大船。

蔣衡看過來,夜曦領會,兩人躬身向前疾行,漸漸靠近,悄無聲息地躲到壘砌的草垛後面。

不遠處燃着幾根火把,火光很微弱,這些人似乎並不想讓太多人注意到。

一群勞工正在從上面往下搬東西,大大的麻袋裝的很滿,那些勞工背起來有些吃力。

虎嘯堂的副堂主李三豐拿着長鞭站在一旁監工,隨手揮鞭抽了幾下地面,厲聲大喝道,“快點,都快點,半個時辰搬不完,都得去見閻王。”

李三豐說完轉身,走到碼頭東側供人歇息的亭子里,亭子里站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