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膳時刻,殷羽這次沒有磨蹭在最後,匆忙和眾人走到了飯齋。
輪到她的時候,飯菜都有很多,殷羽看着雖然簡單,但卻帶着香氣的飯菜,水汪汪的大眼睛變得格外的亮。
盛飯的大爺一看這雙水盈盈又圓又大的杏眼,當即就想起來這是昨日那偷饅頭的小賊。
用手敲了她的頭一下,繃著臉說道,“昨日偷了一個饅頭,今日須得還回來,少給一個,菜也只給一份,當作懲罰。”
殷羽抿着嘴,眨巴着大眼睛,鄭重地點了點頭。
大爺瞧着歡喜,在她白嫩的小臉上輕輕掐了一把,“去吧。”
殷羽拿着自己的飯菜,走到遠離眾人的地方吃。
還沒吃兩口菜,便發現自己的餐桌前多了一個陰影。
殷羽抬頭看去,便見昨日搶了她饅頭的人又過來了。
殷羽下意識地便抓緊了手中僅有的一個饅頭。
刀疤少年順勢拿過她放菜的碗,轉身便走了。
殷羽看着那人囂張的背影,咬緊了牙關。
對於這種人,你若是不反抗,便只會被他往死里整,就算到最後可能還是會被打,但一定不要忘記反抗。
殷羽將饅頭塞進衣服里,追過去對着那刀疤少年的膝窩,帶着所有憤恨,拼盡全力猛地踹了一腳。
殷羽昨日被打得那樣慘,刀疤少年沒想到殷羽還敢追過來,並沒有防備,當即被這樣突然起來的一腳踹得跪在了地上,碗里的菜全都灑在了地上,濺了他一褲腿。
殷羽知道只要他反應過來,她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殷羽想到落歌用木劍戳瞎那個少年雙眼的那一幕,下意識地想把手指伸到那少年的眼睛裡,但她終於還是忍住了,一雙眼睛要是廢了,對他們這些劍奴來說就是死路一條吧。
最終她還是選擇撿起地上的碎瓷片,朝那少年的胸口刺去。
鋒利的碎瓷片當即便刺進了刀疤少年胸前的肉里,沒入了近兩寸長。
鮮血順着傷口汩汩地涌了出來,染紅了他的灰色短打。
“啊”
那少年疼得急了,當即一把抓住殷羽纖細的脖子,大力將她往地上一攬。
掐着她的脖子,讓她的頭往地上撞。
“咚,咚”
一連撞了三下,殷羽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地響,眼前的視線也是忽明忽暗的,被撞的地方傳來一陣溫熱,似乎流血了。
之前在地宮頭上的傷還沒有好徹底,這次又被這麼用力的撞地面幾下,殷羽感覺自己的腦袋裡面就像有針在扎一樣疼。
頭又暈又脹,似乎快死了。
腦袋裡又響起了墨緘的那句話,“一月之後,如果你還活着”
我得活着,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在這種地方。
殷羽這樣告誡自己。
殷羽深喘了一口氣,猛地把那刀疤少年的另一隻手拽到了自己的嘴邊,使勁全身力氣,咬了下去。
“啊”
那刀疤少年吃痛,鬆懈了手上的力氣,殷羽朝他胸前碎瓷片扎入的地方猛地踹了一腳。
那少年當即疼得倒在了地上。
不遠處有幾個看熱鬧的少年吹起了歡呼的口哨,也有人叫好,“新來的那小丫頭挺帶勁。”
殷羽從地上爬起來,靠到旁邊的桌子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扯下了一條布帶,給自己包紮了腦袋上的傷口。
那刀疤少年似乎也沒有力氣再打下去,爬到一旁去處理自己胸前的傷口去了、
整個過程其他的人都在冷眼旁觀着,就像這樣的事情再正常不過,每一天都在上演。
也似乎正因為這樣血腥暴力的場面,才給他們日復一日的生存帶來些許變態的樂趣。
因為頭上的傷,殷羽下午的時候基本沒什麼精力去練劍,只要一提起劍就覺得腦袋暈得厲害,一個人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到了夜間,那些練劍的女孩回來後,殷羽都沒醒。
總有人沒有記性,端着擦身的髒水便從殷羽所在的窗口潑了出去,依舊有不少水灑在了殷羽的身上。
殷羽頭上的傷很重,她一直處於半昏迷的狀態,這個時候她雖然感受到身上再次灑了水,很濕,很不舒服,但她卻實在是掙不開沉重的夢魘,就像陷在泥潭中,無法掙脫。
那些想要潑水的人見殷羽沒有動靜,全都有樣學樣,端着盆子從殷羽身上潑了出去。
到最後殷羽已經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上方一直在下雨,似乎全身都淋透了。
她想清醒過來,但腦袋卻實在是像塞了鉛塊一般,壓着她的神志,讓她無法蘇醒。
殷羽再次恢復意識,已經是第二日的辰時。
陽光順着窗戶照進來,灑在身上,讓她的眼前一片血紅。
殷羽皺着眉,悶哼一聲,醒了過來。
她摸了摸傳來鑽心疼痛的傷口,手肘撐着床沿,艱難地爬了起來。
過了一夜,身上的衣服似乎還沒幹,殷羽艱難地把又濕又黏的衣物從身上拽了下來,換上了自己原先那套已經晾乾的衣服。
“額”
脫衣服時一不小心牽扯到頭上的傷口,殷羽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換好後,殷羽提着木劍走了出去,其他人都在專心的練劍,她已經耽誤了一個下午了,不能再拖延。
殷羽站在旁邊,看着他們,又學習了一些簡單的劍法,聽他們談論,這叫做揚塵劍法,使用起來劍氣的殺傷力很大。
她練了很長時間,發現自己可能沒有掌握精髓,根本沒有什麼效果。
殷羽吃午飯的時候都在想該怎麼辦,一不留神便被那刀疤少年搶走了手中的饅頭。
他胸口的傷還沒好,沒法對殷羽動手,便一揚手,把手中的饅頭扔了出去。
“想吃自己去撿啊。”說完便冷笑着走了。
殷羽的頭也很疼,不想再和他動手,手握成拳,攥緊。
她得活着,她要好好吃飯,養好身體,養足力氣,才能再一月後的比試中離開劍奴所。
想通這些,殷羽攥緊的拳頭便鬆開了,她的眼神黯淡下去,緩緩地向外走,把那個被扔出去的饅頭撿了回來。
拍掉上面的圖,接着吃了起來。
自從和殷羽打了兩次之後,那刀疤少年便記了仇,無論殷羽在吃飯的時候躲到哪兒,他都要過去搞破壞,要麼掀翻菜碗,要麼扔掉殷羽的饅頭。
吃不好,再加上休息不好,殷羽頭上的傷好得很慢,她不想再填新傷,拖垮練劍的進度。
只好暫時的忍着,每次都得跑得老遠去撿饅頭。
到了晚上還是會有人把水潑到她的被子上,殷羽所幸便不在那裡睡了,將被子捲走,搬到了落歌的床鋪。
自從那天失蹤後,殷羽就再也沒見過落歌,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到這裡這些天,殷羽並不是沒有試圖和這裡其他的人搞好關係,但是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不因為別的,正因為她是個新人。
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新人註定要被欺負,被搶飯的。因為新人不懂劍法,所以根本打不過這裡的老人。誰要是和新人待在一起也是要被欺負的。
所以沒有人願意教她,也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
昨天發了一套新衣服,是紅色的,她捨不得穿。因為每天練劍,有時還可能挨打,她原先那件衣服和落歌給她的那件現在已經全都是破口子。
她便把那件新發的紅衣服壓在了被子下面,想着等一月之後考核那天穿,至少有些體面。
結果晚上回來,拿出來的時候,剩下的只是一堆碎片。
殷羽對着整個屋子大吼了好幾聲,沒有人站出來承認。
殷羽抓着那堆碎片,在床上坐了半宿。
後來實在是太累了,便像個木樁一樣砸倒在了床上。
殷羽躺在落歌的床上,睜大着眼睛,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這些所謂新人該守的規矩。
新人不該被接受,就應該被欺負,被踐踏。和新人站在在一起,就是恥辱。
但是這些所謂的老人,不也是從新人過來的嗎?
她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落歌不理她,應該也是這樣的原因吧。不過至少她在她全身濕透的時候給了她衣服穿。
殷羽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她忽然發現,這些人里,落歌似乎也不壞。而那個她戳瞎的少年,估計也和那個每天欺負她的那個刀疤少年一樣吧。
因為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殷羽此時心裡忽然有一個念頭,等她有朝一日練好了劍法,一定要把她今日所受之辱全都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