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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羽走走停停了大約三天,這才勉強遠遠地看見暮遲山。

最後一天多走了一些,殷羽這才在第三日黃昏走上了暮遲山。

剛一到山上,她的腳便像斷了一樣疼,再也邁不開一步。

她癱坐在暮遲山外圍的戒備線外,靠在樹榦邊上便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殷羽感覺有人在碰自己的胳膊,她立即清醒過來,睜開了眼。

方一睜眼,便見襲風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她心頭一喜,扯出了一抹笑,“襲風。”

襲風卻一把把她擁到了懷裡,緊緊地抱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殷羽有些疲憊地靠着他的肩頭,聞着他身上淡淡地藥草香,心中踏實而滿足。

不知過了多久,襲風才啞着聲音說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聽到你從墜入地下河之後有多害怕。”

“你要是回不來了該怎麼辦?”

“你要我怎麼辦?”

襲風兀自說了許多話,殷羽卻沒有一點動靜。

襲風有些詫異地鬆開了殷羽,便見她已經趴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襲風搖着頭笑了笑,把她抱在懷裡朝蕭竹音走去。

將殷羽放在床上,方一幫她把鞋子脫下來,便見她兩隻襪子全都被染鮮血紅了。

襲風的眉頭當即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襪子脫了下來,只見她白皙的兩隻腳的腳底和腳側都磨出了水泡。

眼下這些水泡已經磨破了,全都流出了血,血肉模糊。

襲風拿來藥酒,動作輕柔地給她的腳上藥,剛一碰到,殷羽的腳便向後縮了縮,眉頭也皺了起來。

襲風俯在她的耳邊輕聲道,“阿羽,腳破了,要上藥,忍一忍好不好?”

殷羽似乎真的聽到了似的,鼻子里發出極輕的一聲嗯,便沒了動靜。

襲風再給她上藥時,她便像一個木頭一般,一動不動。

等她再次醒來時,便感覺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一般,尤其是那雙腳,只稍稍動一下便疼得厲害。

殷羽穿了鞋下床,直接去找墨緘。

在她墜入地下河之前還在考核,眼下得過去找他復命。

殷羽勉強走到幽庭,便見墨緘正在裡面,聽見動靜斜睨了她一眼,臉拉得老長,面上烏雲密布。

殷羽正步走過去,站好,“閣主”

墨緘把竹簡重重地砸在了書案上,“好好的一個結業考核,被你弄成了什麼?規定過不能殺人,結果那些面具人死傷大半。到最後還給我來了個金蟬脫殼,跑到了百里之外,讓暮遲山所有人都得出動,就為了找你一個。”

殷羽靜默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墨緘氣結,“你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殷羽平靜地說道,“回閣主,當時為了躲避追殺,我進了一條溶洞通道內部,而那個湖是唯一的出路,我下去一探究竟,卻意外被倒灌的湖水卷到了地下河裡,漂到了百里之外,昨日方走回來,這就是所有情況。”

“死傷大半的那些人又是怎麼回事?那些都是地下校場新培養出來的殺手,誰讓你殺的?”

殷羽只知道羅泯殺了一個人,而剩下的死傷大半她根本不清楚,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墨緘見殷羽一言不發,面色沉得更加厲害,“好,既然你不說話,那邊是默認了。這次考核徹徹底底的失敗,誅夜閣創建這麼多年,還從沒有人像你這般胡鬧。”

“鑒於你這次失敗了,再增加一次考核,五日後參與絕殺涅槃。”

殷羽聞聲立即抬起了眼,滿眼震驚。

絕殺涅槃,七日歸寂。

誅夜閣的刺客不僅有等級,更有類別之分,分為明刺,暗刺,絕殺。

明刺是想方設法和刺殺目標接觸,得到親近的機會,然後在最恰當的時機準確無誤地刺殺目標。

暗刺是得到準確的情報,在某一時間地點突然出現,刺殺目標。

與前兩者相比,絕殺更像是屠夫,而屠殺的對象,正是人。

明刺和暗刺的刺殺目標一般都是特定的一個或者兩個人,而絕殺執行的目標卻是一座城或者一座宅院。

他們的任務便是在規定的範圍內大面積屠殺,滅門,甚至屠城。

世間甚至一直流傳着一句話,絕殺現世,百里斷頭。

只要絕殺接了任務,目標範圍之內,莫說是人,就連牲畜都不會留下活口。

羅泯便是絕殺,在絕殺的眼裡,要了一條人命和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而現在,墨緘竟然要她參與絕殺涅槃。

也就是說,墨緘要她成為一個絕殺。

殷羽手握成拳,身體因為憤怒不可抑制地顫抖着,眼睛瞪着墨緘,目光兇惡,如刀似劍。

殷羽冰冷地聲音響起,“為什麼?”

墨緘眸子幽深地看着她,“沒有為什麼,考核失敗,這就是你唯一的選擇。”

殷羽壓抑地低吼道,“我不。”

成為一個刺客已經是她的極限,她不要成為絕殺。

若是成了絕殺,她就真的成了一個屠夫,一個劊子手。

墨緘的聲音也變得冷硬起來,“誅夜閣不容忍任何人說不,失敗就應當接受懲罰,你若不去,那便讓襲風去。”

墨緘就是這樣冷血無情,非要把她往絕路上逼。

襲風心性良善,她如何能讓襲風去受那份罪,墨緘這是捏住她的軟肋,算準了她一定會答應了。

殷羽緊咬着牙床,發出咔咔的聲響,半晌之後,凄冷的聲音從她的齒間露了出來,“好,我去。”

殷羽說完便動作僵硬地走出了幽庭,眸光木然,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殷羽方一離開,羅泯便從屏風後氣勢沖沖的走到了墨緘面前。

“當時你讓我進入溶洞,只是讓她這次考核失敗,可你並沒有說要她成為一個絕殺,為什麼要這麼對她?你明明知道她根本不合適。”

“沒有為什麼,這是命令,你能做的只有執行命令。我要你只殺一人,你卻自作主張殺了半數,違抗命令,自己去刑房領罰。”

羅泯冷笑,“我算是明白了,這就是你給她設的圈套,無論她做了什麼,你都會想方設法逼她走上絕殺這條路。”

墨緘目光銳利地盯着他,冷聲道,“她走上這條路,包括穆襲風在內的暮遲山的所有人都是促成者,因為這就是她註定的命運。”

羅泯冷哼道,“註定?誰為她註定?”

墨緘直言不諱,“那個人只能是殿下。”

羅泯皺眉,“公主?”

殷羽被杜海棠收為養女,本應收在紫宸宮嬌生慣養,卻出人意料地被送來了誅夜閣。

這些年來墨緘對殷羽格外關注,也格外嚴苛,這一點讓蕭竹音的每一個人都很不理解。

而這一切竟都是杜海棠授意,想到這裡,羅泯面色一僵,“殷羽到底是誰?”

墨緘看着跳動的燭火,冷聲道,“不該問的不要問,出去。”

羅泯站在原地不動,直直地盯着他。

墨緘臉色一沉,指着門呵斥道,“出去。”

墨緘雖然素日里板著臉,極為嚴肅,卻極少發火,從不失態。

眼下這般倒真是把羅泯鎮住了,羅泯這才看了他一眼,極不情願地轉身走了出去。

羅泯走後,幽庭里只剩下墨緘一人。

他看着昏暗的幽庭里唯一跳動的燭火,眼神有些木然。

這些年陪着她瘋,到底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