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M是什麼樣的企業，琳達有所了解，曼哈頓計劃里被廣泛使用的穿孔卡片機就是它家的產品。當然，琳達對IBM只是例行關注，並不是對其有多重視。關注的緣由也是因為IBM是兩家購買了埃文手上的點接觸晶體管生產授權的機構之一，另一家是西方電氣。

琳達只了解這是一家專業的製表與計算產品生產商，年收入兩億多，是個僱員有兩三萬人的大型公司。她不知道這些年IBM支助哈佛大學開發了電子管計算機“馬克”，至今型號已經到了第四代。另外，它還製成了電子管繼電器混合大型計算機S色C。可以說，此時的IBM已經展露出未來制霸計算機領域的苗頭。

因此，琳達雖然已經知道埃文買下磁芯存儲器的專利是為了進入計算機行業，但卻仍不理解埃文為什麼要花這麼大代價。

除非，在埃文看來，這20萬美元比起未來的收益來，完全稱不上大代價。

按照這個思路深入下去的話，也就是說，在埃文眼裡，計算機是非常有前途的行業。

是這樣嗎？

琳達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疑問。

“一點沒錯！”

埃文絲毫沒有猶豫的承認了。

“IBM在技術上值得稱道，雖然它錯過了切斯特的複印機，但並不意味着它真的眼瞎。”

“所以，埃文，你準備在計算機這一領域上和IBM展開競爭，買下磁芯存儲器專利是為了給對方下絆子？”

琳達饒有興趣的說道：“另外，我記得IBM背後站的似乎是摩根家吧，你這麼處處和他們作對，不怕摩根財團惱羞成怒嗎？”

兩個月前，埃文擋了一回摩根家的路，這事作為首席秘書的琳達自然清楚，所以才有此一說。

“作對？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埃文擺擺手，糾正道：“這只是正常的商業競爭好吧。”

“我可沒想故意給對方下絆子，拿下磁芯存儲器，最多只是未雨綢繆而已。”

“畢竟在計算機這一領域，對方算是先行者，如果自己手上不拿一點東西，萬一對方拿專利卡我們怎麼辦？”

“就像施樂卡別人一樣？”

琳達立刻聯想到了這個最近發生的案例，XeroxModelA意外失利後，有數家公司找上施樂，試圖謀求合作，其中就有正在研發同類產品的RCA。但施樂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僅拒絕了，還故意泄露了幾個新專利的大致內容，把RCA的人得罪得不輕。因為新專利和他們正在研發的濕式複印機意外的相似。這意味着，如果專利成立，RCA想要進入複印機行業得完全看施樂的臉色行事。

這事傳到RCA總裁大衛·薩諾夫那裡時，加上公司在彩色電視機上落後了杜蒙特一步，氣得他把埃文這個從未見過面，卻耳熟能詳的小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罵過之後，大衛·薩諾夫卻不得不繼續派人和施樂談判。RCA已經在複印機的研發上投入了不少資本，如果就此放棄，意味着這些投入成了沉沒成本。這對他這個總裁來說可不是好事。

這個決定看起來顯得很沒有面子，但大衛·薩諾夫卻有把握對方會鬆口——只要時機合適以及給的價錢合適。

因為施樂如果真的完全不給RCA進軍複印機行業的機會的話，就不會泄露那些專利的存在了。這些關鍵專利藏得越深對RCA的傷害就越大。現在的話，只能起到拖時間的作用，而沒法把人嚇退。

因為留給人的反應時間太充足了。

此時，施樂和RCA的談判正在進行當中，談判的主導者卻不是切斯特，而是卡爾。根據埃文的指示，最終達成的協議中施樂和應用物理系統公司將同時出現。這種結果有些出乎RCA的意料，不過也不是不能接受，因為應用物理系統公司手上確實擁有RCA看了眼紅不已的籌碼，即幫助杜蒙特在彩色電視機上搶先一步的熒光物質。

雙方的接觸從五月份開始，此後進展緩慢，談判甚至中斷了許多次，最近終於有了變化。

變化的源頭是，七月份，XeroxModelA的改進型XeroxModelB上市後，在以舊換新政策的扶持下，施樂複印機的口碑開始轉暖。形勢的好轉讓施樂上下更加關注自家產品，而不是如何費心費力給RCA設絆子。

反正，施樂有信心RCA選擇的技術路線從根本就不是靜電複印的對手。

與其不讓對方進場，不如把自己的專利賣個好價錢。

這是埃文定下的基調。

“差不多吧。”埃文肯定了琳達的說法，“說到施樂，他們的談判有什麼新進展么？”

琳達回道：“沒有，談判仍卡在授權的價碼上，對方仍咬死了只接受一次性出價，而不是根據產品數量的授權證方式。”

“這樣……那估計還能拖一段時間。”

埃文沒有對這事多做評價，琳達順勢將話題轉回到IBM的計算機上：“埃文，我知道計算機是個好東西，但我不明白，我們有必要因此和摩根正面對上嗎？”

“你別再說正面競爭沒關係這種鬼話！”

“而且，計算機這東西用途有限，有需求的客戶大概率不外乎是大學這類的研究機構和類似曼哈頓計劃這種國家出資的項目……我不覺得它的市場容量能大到哪裡去。”

“嗯……”埃文聽到這裡，眯着眼睛看着琳達，強忍着笑意，問道：“這是你自己的看法？”

琳達點點頭，眨了眨眼，看到埃文翹着的嘴角，問道：“我錯的很離譜？”

埃文沒有下面回答，而是以問代答：“你覺得電視機和計算機這兩個東西哪個市場價值更高？”

這還用說？

當然是電視機呀。

結果一目了然，但琳達卻頓了一下，才給出答案。

因為她覺得埃文這麼問，答案肯定沒那麼簡單。但她實在想不齣電視機會輸的可能性，因此仍舊給出了“電視機”這個答案。

埃文聽後，笑道:“從產品的市場容量來說，你的答案也不算錯，十年之內，確實是電視機更賺錢，但十年之後，計算機就能趕上來。”

“而從利潤率來說，計算機是比電視機更好的產品。”

“至於原因，琳達，你覺得是什麼呢？嗯，你剛剛有說到的。”

“這……因為電視機是大眾消費品，隨着產量的增加，利潤率只會越來越低，而計算機的客戶都不差錢……是這樣嗎？”

埃文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