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下，無盡的劍氣慢慢消散，便是鐵人，也經不住日夜不休的逃亡追殺。
“放我下來吧”
盧弦月低聲道。
這一次，凌柔沒有再拒絕，輕輕將盧弦月放下來。
“諸位師兄弟，我盧弦月雖不敢說從未做過錯事，但自認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人族的事情。”
若不是凌柔攙扶着，他已經不能起身了。
佝僂着腰，鬚髮蓬亂。
“諸位一路追殺而來，所謂的交代，我盧弦月也清楚，不過是個借口！”
他提高聲音，他知道那虛空之中的無數強者都聽得到。
“現在你們已經到了這裡了，就請將與此事無關之人放了吧，一切罪責，我來擔！”
“你擔？”
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
“你憑什麼擔？”
“你若還是那個皓月劍派的高徒，名滿天下的一彎弦月，皓月劍派肯為你出頭，那還好說。”
“可是現在，你一個廢人，你拿什麼來擔？”
聲音清朗，明顯年歲並不大，但是能在此時出聲，肯定也是一方翹楚。
“廢人嗎”
盧弦月喃喃自語，果然，自己現在已經毫無價值。
“你聽見了嗎？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了，你走吧他們攔不住你！”
盧弦月轉過頭去，輕聲說道。
凌柔嫣然一笑。
“你知道嗎？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看着盧弦月髒亂的臉龐，呵呵一笑。
“你這糟亂的樣子，像極了那個天天喊我‘柔柔’的老頭子。”
她的眼中流下清淚。
“他說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救活我。他以為我聽不見，其實，我都知道的。”
“可是，我的身體里，有個聲音告訴我，就是那個老頭，他殺人了。他殺了很多人，他為了救活自己的女兒，和妖族合謀，獻祭了全宗門。”
聲音低沉，但所有人都能聽到。
“我身體里的聲音告訴我，她是自願進入我的身體的，因為她也想做一回人，她看到老頭為了自己的女兒費盡了心思。”
“做人，真好啊”
聲音，漸漸不
可聞。
她面向大雪山，緩緩跪了下來，匍匐在地，雙手高舉斷劍。
“你能一眼看穿我，你說要是有事，就帶着斷劍來找你。”
“求你，救他！”
盧弦月大驚失色，對着大雪山狂吼：“不要！前輩，你救她，你救她走！”
大雪山上，毫無聲息。
大雪，慢慢瀰漫開來，漫天飛揚。
“大雪山！你們肆意屠殺妖族子弟，惹得妖族大怒，挑起兩族爭端，今日我人族數百宗派齊聚，需要你們給一個交代！”
虛空震動，聲音將大雪揚起，粉碎。
“我妖族雖天性弱肉強食，但對你們人族還算仁慈。你們竟然設計我妖族。在北域殘殺黑蛟一族子弟不算，還殺害了我黑蟒一族副族長莽通幽。”
“今日，你大雪山，需要給我妖族一個交代！”
大雪山頂，李無憂閉目而坐，身邊，是跌坐喘息的莫重閣。
他是耗費無數功夫，才剛剛爬到山頂的。
“師父，他們找的是我們？”
聽着外面的意思，好像他們找錯人了，這一切，似乎只跟李無憂有關啊。
李無憂並不回話。
“劍主的事情，就是我大雪山的事情。”
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數位白袍老者的身影出現在山巔。
“讓他們鬧騰就是，我大雪山怕過誰？大不了殺他個血流成河。”
一個聲音輕蔑開口。
大雪山後面，是無數參悟劍法的弟子，李無憂身上縱橫的劍意，讓他們獲益無窮。
一座大雪山，阻隔的，似乎是仙凡兩界，一方戰意喧囂，一方淡定祥和。
“這，就是你的交換？”
李無憂緩緩睜開眼睛，卻是抬頭看向天空。
“果然是大道無情啊”
九霄劍說自己是天道眷顧的人，自己還有些好奇，此時才明白，自己不是被天道眷顧，而是被天道厭棄了。
包括九霄劍，包括九霄劍宗，包括那艘巨艦。
這片天地已經容不下他們了，再在這裡，只有一起毀滅。
李無憂緩緩站起身來，回頭看看身旁的那些老者，再看看雪山後無數的大雪山弟子。
世人都以為大雪山弟子不多，其
實他們錯了，雪山之後就是一方小世界。大雪山弟子，多到此方修行者的三分之一不止。
怪不得這方天道，再不能容這座大雪山的存在了。
這座山，是這些弟子的屏障，沒有了這座山，世界的殘酷，最終會讓這些大雪山弟子消亡。
“重閣，我說過，我只能收你做記名弟子，現在，我把你交個大雪山，你做一個大雪山弟子吧。”
莫重閣一驚，“師父，你”
難道師父要下山去？直面這天下人妖兩族？
李無憂擺擺手，看向身旁的大雪山一眾老者。
“你們是真正的大雪山弟子，與九霄劍無關，也與九霄劍宗無關了。”
“劍主，你”
當頭老者驚慌莫名，這是什麼意思？
“劍主，你要逐出我們？”
李無憂搖搖頭，看向遠處的蒼穹。
“我將九霄劍宗的一切帶着，你們就不需要背負着這些，可以像其他宗門一樣，行走於天地之間，其他界域，也是去得了。”
那些老者沉默了。
大雪山給了他們庇護，但是也給了他們束縛。
他們所有人到了金丹後期，就必須進入雪山秘地，再不能出來。
而且，他們不能去其他界域，不然便會有天雷加身。
李無憂不去管這些，淡淡開口：“你們說，我是先給天下一個交代，還是先兌現承諾？”
聲音雖然清淡，但大雪山前後，所有人，都聽得見。
大雪山中人有回應了？
人妖兩族領頭之人心中一喜，就怕你不回答。
“事關人妖兩族的大事，還比不上一個承諾？大雪山果然還是那麼輕重不分。”
山巔之上，有一道道的劍意沖霄而起。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
雪山前的人妖兩族極速後退。
他們沒想到，大雪山竟是有這麼多的高手。
“此事，我來解決。”
李無憂輕聲一語，劍意全部飄散如煙。
一道身影從雪山之上，緩緩飄落，站在凌柔面前，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斷劍，低聲道：“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