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蘇曉塵和朱芷瀲聽到聞和貴站在下面一語道破自己的行蹤,不由面面相覷。見他和林管家如此身手,料想要跑也是跑不掉,也只能是下地後從長計議。

兩人下了屋頂,慢吞吞地走近茶室,實則在打量四下的路徑。蘇曉塵想的是萬一這二人要出手,只盼自己能拖上一刻,好讓朱芷瀲脫身。朱芷瀲卻是東張西望,想看看有沒有哪棵高枝,若苗頭不對便可用銀鈴索帶着蘇曉塵一起跳走。不料迎面撞上林管家的目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這茶室附近沒有樹,銀鈴索無處可拴,殿下還是先隨我進來吧。”林管家淡淡地說道。

朱芷瀲心下大駭,他怎知我要做什麼,他又怎知銀鈴索?他到底是什麼人?

聞和貴拿過沈嫻雲身邊的鹿皮袋,只見裡面除了些紙筆,還有一本厚厚的書冊。打開一看,正是之前她所說的將往年南華銷金案的真相記錄下來的文冊。冊子的後面還有附錄,清清楚楚地記下了這些年陸文馳從南華島偷運走的每一批金錠,從哪一日、運了多少、連運載船隻的數量都有據可查,可見沈嫻雲從一開始就對陸文馳十分戒備,才能十幾年來記得如此詳盡。

他合上冊子,嘆了口氣道:“看來她今日是早有準備,想拿了我就馬不停蹄地去見南疆總督了。”轉手將那冊子遞給蘇曉塵,示意他先看了再說話。蘇曉塵滿腹狐疑地接過冊子,與朱芷瀲一起仔仔細細地將南華銷金案又看了一遍,如夢方醒。

不過蘇曉塵確實發現,沈嫻雲在冊子中所記載的來龍去脈,將所有緣由都推給了陸文馳和聞和貴,顯然是為了自保。倘若這樣的證物先提交到撫星台,倒一時很難辨真偽。但聞和貴看了這冊子之後,好似全不在意。

蘇曉塵心下暗想,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聞和貴左手一伸,溫言道:“方才驚着你們了,如今已沒事了。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說完,默默地看了地上的沈嫻雲一眼,似有些不忍看,自己先踏入了與茶室相連的內廳。

蘇曉塵與朱芷瀲見林管家守在門口,逃是逃不走的,無奈地只好跟着進了內廳。聞和貴另取了茶葉茶具,又開始重新煮湯泡茶,邊泡邊說道:“你們這次來南華島想要知道的事情,這冊子上也寫得差不多了,若還有什麼想問的,便只管問罷,我定會如實相告。”言語間哪裡看得出是剛才那個出手凌厲之人,倒似一個尋常的家翁。

蘇曉塵想了想,問道:“這冊子上所說的,可是真的?”

聞和貴點了點頭道:“沈嫻云為求自保,把她做的一些事都歸功給了我,不過事情的原委差不多如此,倒也未有太大的偏頗。”

朱芷瀲問:“你與趙鈺有仇?”

聞和貴搖搖頭:“我不認識他。”

“那你為何要幫陸文馳冤枉他?”

聞和貴又搖搖頭:“我不過是告訴陸文馳此洞有金有鐵,混在一起不易辨認,倘若一同煉化,黃鐵變青煙,有些可惜。他自己心存歹意,動了殺機,與我是沒有干係的。至於之後他又來問我如何掩藏礦洞,我也只是就地取材,告訴他一些黃鐵的妙用,又幫他煉製了幾瓶蝕金水。他自拿去裝神弄鬼,與我何干?”

朱芷瀲以觀心之術看了他幾眼,知他所言非虛。但即使如此,將這干係全都歸咎於陸文馳,也是詭辯。顯然陸文馳對趙鈺早有禍心,只是未有機會。聞和貴的出現,似有意無意間,推波助瀾地唆使了陸文馳殺了趙鈺,這才有了南華銷金案。

“你究竟是誰?”蘇曉塵終於問出了他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聞和貴笑了,他究竟是誰?這是個他現在無法回答的問題。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幫你們。”

“可是你行事如此詭異,如何叫我們相信你?”朱芷瀲似乎已經十分習慣了“我們”這個稱謂。

“二位可心平氣和地想一想,自你們上島被沈嫻雲糾纏住開始,我就派人在暗中護着你們,告訴你們想來探查的民變的消息,引着你們去了南華銷金案的案發之地,還讓你們見了見所謂的妖獸,倘若沒有我,沈嫻雲怎會今日與我翻臉,你們又怎能知曉真相?這還不夠讓你們相信我么?”聞和貴每一句話都無可辯駁。

確實,沒有他的指引,自己絕無可能明白銷金案究竟是怎麼回事。聞和貴這一切的安排看似不經意,卻藕斷絲連地一路帶着他們直至真相大白,就連白牡丹下插着的那把後門的鑰匙,都考慮得甚是周到,不得不說是早有準備。蘇曉塵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此等心思繁複之人,說不定,連跟他相交了二十年的沈嫻雲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可你將我們一直瞞在鼓裡,還騙了我們,你當年既然參與其中,即使如今忽然將真相供述出來,我們還是難以相信你。”蘇曉塵搖了搖頭。

聞和貴笑了:“你們相不相信我,其實無甚要緊,可從如今的結果看,我確是幫了你們?不是么?”

蘇曉塵忽然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哪裡聽過。

聞和貴指了指文冊繼續說道:“你們既然想知道南華銷金案的真相,這是再好不過的證物了。這本文冊若能遞到撫星台上,剩下的自然就會水落石出。”

蘇曉塵遲疑道:“只是這單憑這文冊上一面之詞,如何翻得了案?”

聞和貴略一沉吟,微微笑道:“此事不難,方才外面的四位白沙營的侍衛還留了一人,只需讓他將此文冊帶回南疆總督府,將今日所見之事如實稟報,南疆總督自會上奏撫星台,無需二位再多費心。”

朱芷瀲不解,問道:“南疆總督就算知曉今日之事,若是懼怕沛國公權勢,不願上奏,那如何是好?況且沈嫻雲已死,這侍衛再把這文冊一撕,豈不無聲無息不了了之了?”

言語間,聞和貴已泡好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端給朱芷瀲道:“倘若殿下不在這裡,沒有被那個侍衛瞧見,此事確有這個可能。”

朱芷瀲越聽越糊塗。

蘇曉塵卻不住地點頭,他對朱芷瀲笑了笑說:“小瀲,聞老丈的意思是,你身為公主已知曉此事,那麼南疆總督府必然不敢隱而不報,沈嫻雲雖死,但那個侍衛知曉了期間的變故,便可做人證,如此人證物證齊全,翻案並非不可能。”

聞和貴眼中滿是欣賞之意,果然是聰穎少年,可喜可賀。他接過話頭道:“殿下可放心,南疆總督平日里雖忌憚陸氏一族,然沈嫻雲這二十年來對南疆總督府一直陽奉陰違,使得南疆總督與陸文馳之間嫌隙頗深。如今有如此大好機會可以扳倒陸文馳,絕不會隱忍不發。二位細想一下,若總督府沒有這樣的心思,又怎會特意派了白沙營的侍衛來助沈嫻雲成事?何況當年陸文馳仗着其父的權勢,將南華銷金案至始至終把持在自己手中,南疆總督府本是清州府的上轄之所,竟被硬生生隔在門外未能說得上半句話,顏面盡失。故而南疆總督可稱得上是南華銷金案的局外之人,此次若由這個局外之人將人證物證遞上撫星台去,提出翻案,則更顯此事毫無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