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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

主刀醫師、助手、護士,人人都是一臉嚴肅,沒人有時間再開玩笑,只是相鄰手術室的兩個重傷之人,就需要各個科室的很多人展開聯合救治。

形式十分緊張。

隔壁的手術室里,心外的陳可冀正修補着患者心臟的創口,普外的周楠做着輔助,在心臟縫合之後,一點一點的挑出病人體內的玻璃。

而這個手術室,骨科大夫丁恩已經閉上了雙眼,雙手無力的放下手中的器械。

在他身前的病人,左臂齊肘而斷,骨茬慘白,帶着些許血痕。

顱骨骨折,顱內出血。

肋骨多處斷裂,肝肺被斷骨貫穿,內臟遭重力壓迫,嚴重受損,脊骨分散性損傷,椎管破裂,骨刺刺傷神經。

再加上失血過多,即使經過緊急搶救,內部的臟器也已經堅持不住了。

“谷老。”

丁恩朝着正在準備做開顱手術的谷老輕輕搖頭:“算了,救不回來了。”

谷老側首看了看儀器上的一個個數字,也是微微搖頭,把東西一一放好:“推到重症監護,叫病人家屬過去一趟吧,打個針,還能讓他說幾句話。”

“好的。”

手術護士點頭,轉身出去通知家屬。

兩天後,本是周大福牛場里兩個年輕réndà喜的日子,今天小兩口攜手來中廣小街找個認識的廚師,準備自己人動手做宴席,好好熱鬧熱鬧。

誰能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bàozhà,讓這對熱戀的年輕人,即將陰陽兩隔。

重症監護室里。

機器的滴答聲不斷,彷彿在給某人奏響喪鐘。

躺在病床上,面部高高鼓起,只能睜開一隻眼睛的小樹正在拚命的喘氣。

“呼……呼……”

他的聲音嘶啞,如風箱扇動,每一次吐氣,似乎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一點點帶走着他的生命力。

到了現在,他已經明白,這已經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點時間。

悔恨,在心中徘徊。

懊惱,讓他眼眶裡湧出淚花。

“小樹,小樹!”

小謹趴在病床前,雙眼含淚,聲音嘶啞,看着面前的未婚夫,只知道拚命的搖頭,想着這只是一場噩夢,一旦醒來,就會看到完好無損的未婚夫。

手臂打着繃帶的陳歌站在她的身後,面無表情,雙眼死寂。

“瑾……”

小樹掙扎着開口,猛然間就是淚如雨下:“我……好後悔!我不該救人的,不該救人的!”

他身軀顫抖,拚命的掙扎,看向後面陳歌的眼神,更是帶着滿滿的怨恨,和發自內心的嫉妒。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當初要冒着危險去要救他們!

我們互不相識!

自己要死了,什麼都沒了,小謹……

而她!

卻會好好的活着,享受自己本應該享受的世界。

看着面前的未婚妻,小樹雙眼已經模糊,只有嗓子里還在‘嗬嗬’作響。

陳歌抿着嘴,依舊是一聲不吭。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句老話看樣子並不對,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明明做了見義勇為的善舉,現在心中卻是滿是悔恨。

陳歌無法在內心中指責對方,只有一片悲涼。

捫心自問,換做是她自己,就算那孩子得救,卻要自己失去生命,自己又會如何想?

怕也和面前這個年輕人差不了多少吧!

生命,對每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沒有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珍貴,面對自己僅有一次的生命,每個人都會自私的。

“小樹!”

一個焦急的叫聲響起,剛剛下了手術台,手術服還未換下的周楠已經急急的趕了過來。

來到病床前,她也是停下了腳步,即使見過很多重症的患者,親眼目送不少人無奈逝世,但輪到自己身邊人的時候,她依舊是心中恐慌。

不過,她畢竟是一個醫生,對着已經見慣,承受能力要強上不少,當即深吸一口氣,朝着一旁的監護的護士開口:“還能撐多久?”

“不好說。”

護士輕輕搖頭:“最晚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嗬……嗬……”

病床上的小樹再次掙紮起來,小謹一臉的慌亂,雙手抓住他完好的手臂,想寬慰,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周楠上前一步,張了張嘴,最後只是朝着護士擺了擺手:“你去照顧一下別的病人吧,這裡我來看着就好。”

“那好吧。”

護士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走開,態度淡漠。

在這裡,她送走了太多的人,對這一幕,已經司空見慣,沒了多餘的感慨。

興許,身旁一個人的離世,還沒有她明天給孩子去學校交奶錢來的重要。

你對着秋色在傷風悲秋,他對着遠處大聲咆哮,遠處的人嬉笑怒罵,這邊送葬的人鑼鼓齊鳴。

人人都有自己的歡喜悲傷,也許你在竭嘶底里的痛苦哀嚎,別人卻只嫌棄你吵了他的耳朵。

世間的事,大抵如是。

周楠看了看陳歌,似乎不明白這位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不過也沒有多問。

她在等,等小樹從絕望中清醒過來,留下遺言。

絕望終究會淡去,小樹獃獃的躺在床上,任由懊惱、悔恨來回的席捲心靈。

慢慢的,無盡的悲涼從心底湧現,看着面前的愛人,他再次痛不欲生,這次卻不再是憤恨,而是不舍、眷戀。

“咔……”

監護室的門再次被人打開,護士走了一圈,似乎有些奇怪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摸了摸腦門,再次走開。

而在她的身後,落腳無聲的郭客悄然出現在幾人的眼前。

“你怎麼來了?”

陳歌看向郭客,眼帶審視,更是奇怪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郭客也是有些好奇,怎麼到哪都能看到這位,當下聳了聳肩:“送送我朋友,不行嗎?警官!”

“哼!”

陳歌冷哼一聲,眼中更有怒火湧出,開玩笑也要看時候,這個時候是能開玩笑的嗎?

周楠上前一步,眼帶苦澀的朝着郭客點了點頭:“你來了,來了也好。”

小謹淚眼朦朧的抬頭看向郭客:“郭師傅,小樹……小樹他不行了!唔……唔……”

不開口的時候她已經止不住淚水,這下一張嘴,更是忍不住趴在小樹身旁悶頭大哭。

陳歌眼眸一動,倒是沒有想到郭客竟然也認識這位見義勇為的年輕人。

“我看看。”

郭客深吸一口氣,跨步來到小樹的身邊,伸手在他腦門、胸口按了一按。

收回手掌,郭客拉上圍簾,把這個小小的病床圈住,隨後有扭頭看向陳歌:“陳警官,麻煩你幫忙看一下,不要讓人進來。”

陳歌眼帶謹慎:“你想幹什麼?”

“你猜!”

郭客轉過身來,朝着小樹看去:“怎麼樣,有沒有說遺言?”

“你……”

小樹本已絕望,心思最是敏銳,聽郭客似乎有着諷刺,心中一怒,猛然張口。

“噠……”

郭客臉色不變,趁機手指輕輕一點,小樹心口陡然一挑,一股溫熱,瞬間湧向全身,來到嗓子里的話,也無法說出口。

“看樣子沒有。”

郭客挽起袖子,臉色一正:“沒有,那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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