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叫列昂耶夫的新兵。

舒爾卡在看到他的行為後招了招手將他叫到跟前，問：“你叫什麼名字？”

“列昂耶夫，士同志！”他一挺身，站了個並不標準的軍姿。

“可以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嗎？”

列昂耶夫遲疑了下，回答道：“我在用打火機跟他們交換香煙……他們告訴我這是允許的，士同志！”

這的確是允許的，戰士們也經常以物易物，如舒爾卡有鏡子、頭梳和剃鬚刀。

從這方面來說列昂耶夫在到這裡之前還是做足了功課。

舒爾卡沒有回答，而是一邊啃着麵包一邊問：“生意好嗎？”

“是的，士同志！”聽舒爾卡這麼問，列昂耶夫似乎鬆了一口氣，他瞄了瞄周圍然後壓低聲音問：“士同志，你有香煙嗎？德國煙……你知道的，從德國人那繳來，它們可以在基輔賣好價錢！”

“怎樣的好價錢？”舒爾卡問。

“一根香煙可以賣一盧布或者更多！”列昂耶夫回答：“如果是整包沒開封的話可以賣三十盧布……”

“我想你沒明白問題有多嚴重，列兵！”舒爾卡打斷了列昂耶夫的生意經：“德國人距離我們只有幾里遠，他們的坦克隨時都會出現在我們面前，你應該用這些時間學習怎麼使用你的bùqiāng或是向老兵請教一下戰鬥經驗，而不是換一大堆的德國煙裝在你的背包里！”

演員插了一句話：“放心，排長同志，我會跟在他身邊的！”

“謝謝！”列昂耶夫感激的對演員說道：“我會跟着你戰鬥的！”

“你以為我是保護你？”演員把眼光投向列昂耶夫的背包：“不，列兵，我是看你的背包了！我在等着你被德國人擊斃的那一刻，然後……它屬於我了！”

周圍的戰士們“哄”的一聲笑了起來，包括剛進來的新兵。

“沒問題！”舒爾卡對演員說：“他歸你了！”

戰士們又發出一片笑聲。

後來舒爾卡才知道，列昂耶夫是個菜販子，他平時做的是從菜農那低價買進蔬菜然後運進基輔售賣賺取差價，也難怪他會在軍隊里找到賺錢的機會。

只不過列昂耶夫不知道的是，這時候賺錢根本一不值……如果基輔在不久後被包圍，錢是一張買不到東西的紙。

也是說，列昂耶夫完全沒有認識到戰爭意味着什麼。

其實不只是列昂耶夫，其它的新兵也差不多，因為舒爾卡時常聽到新兵們問這樣的問題：

“你們說，這場戰爭會打多久？”

“我們快要取得勝利了吧！”

“等我們的援軍趕到，是德國人逃跑的時候了！”

……

戰爭發生得太突然了，以至於他們完全沒時間適應。

或者也可以說他們像蘇聯高層一樣對蘇聯軍隊有種盲目的自信，以為德軍進攻蘇聯是不自量力，認為初期德軍會取得勝利只是因為蘇軍沒有準備，只要等蘇軍緩過氣來很快會把侵略者趕出去。

也許，他們是因為這才選擇參軍的。

這讓舒爾卡有些抓狂，因為這些新兵顯然什麼都不會，在此之前他們甚至連bùqiāng都沒有摸過。

於是第333團很快成了新兵訓練營……一支眼看要與敵人對陣的部隊，卻有超過一半的人還在學習怎麼使用bùqiāng。

這對於舒爾卡來說簡直無法想像，但事實卻擺在眼前。

另一方面，基爾波諾斯將顯然接受了舒爾卡的建議。

因為當晚第333團受命後撤十公里構築防線。

行軍十公里算不什麼，構築防線難倒舒爾卡了……他可從來沒有學過什麼工事作業。

老兵似乎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主動站出來替舒爾卡解了圍。

“正前方為射擊方向！”老兵一邊用鐵鍬在地畫了一條彎曲的線一邊說道：“以這條線為基準往下挖，直到只露出頭部為止！”

戰壕寬度大慨一米二，深度一米一，剛好讓人站在壕底握着槍半趴着瞄準前方，後側壁挖一個小洞用來的儲藏dànyào，前側壁則挖幾個腳掌大一些的坑……據說這是蘇軍構築戰壕的特色，為的是在衝鋒時能從戰壕里一躍而起快速衝鋒。

戰壕前方一百米有一支工兵部隊在作業，他們是在挖掘又深又寬的反坦克壕。

“那是什麼？”列昂耶夫好的問：“他們挖的戰壕為什麼與我們不一樣？！”

老兵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偷解釋道：“那是反坦克壕，列兵，坦克無法開過這麼深的溝！”

“哦，這很棒！”列昂耶夫贊道：“是誰發明這東西的？”

“這很棒？”老兵停下手的動作，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望向列昂耶夫：“你的意思是它能擋住德國人的坦克？”

“難道不能嗎？”列昂耶夫被說糊塗了。

“別忘了德國人有飛機和炮彈！”演員說：“他們會把它炸成平地的！”

“炸成平地？”列昂耶夫吃驚的望向前方的反坦克壕，其它新兵臉也露出駭然的神色。

舒爾卡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相起反坦克壕來說，戰士們構築的戰壕不過是一道水溝。

新兵們不是傻瓜，他們很快會聯想到：如果那麼深的反坦克壕都會被炸平，那麼他們挖的戰壕呢？更重要的是戰壕里的他們呢？

“繼續讓你們的手動起來！”見新兵們停了下來，舒爾卡催促道：“如果你們不完成這些戰壕的話，德國人根本不需要用炮彈把你們炸平，子彈能把你們消滅乾淨！”

新兵們突然不說話了，似乎被剛才那番話給嚇着了。

過了一會兒，舒爾卡聽他們小聲討論：

“放心，不會像士同志說的那麼恐怖的！”

“是的，士只是想嚇唬我們，好讓我們把這溝挖好！”

“如果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呢？”

……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舒爾卡只能搖頭笑了笑……這些新兵不知道，戰場遠他們說的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