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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荷跟在三人身後,一路前行,隨着山勢的抬高,最後一面宮牆在青色大樹中隱去。只留下滿山的空寂。

左近應該有一條溪流,在林中傳來潺潺的流水聲。一陣微冷的夜風吹來,樹葉沙沙地摩挲着,夜空中若有若無地傳來一股好聞的香氣。

聽着這流水夜風的呢喃,又被這香氣一衝,本來還有些緊張的苦荷,腦中頓時就平靜下來。

這種味道,彷彿又回到了在山中學藝,在夜色中登山的的時候呢。苦荷突然這樣想着。

這次,苦荷違背青山宗的戒律,向朝廷吐露守廟人保護的秘密,雖然他自認做得隱秘,但最後結果如何,苦荷也是有些忐忑。

但是,為了真正證實神廟是否存在,自己也只能冒一次險了。苦荷如是想着。

一行人,在夜色中快步而行,卻異常安靜,然後,眾人就看見了半山腰昏暗的燭光中的那個人——大魏天佑皇帝。

苦荷看到,一位老人側坐在山亭之中,坐姿並不如何端正,給人一種尋常富家翁的感覺。

天佑帝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披着一條黑色毛領披風,在昏黃的光暈中,整個人隱入亭外的夜色之中,給人一種虛妄縹緲的不真實感。

目光銳利的苦荷,一眼就看到了擱在石桌上無意識敲擊桌面的手指。看着那緩緩敲擊的手指,苦荷心中一動,覺得自己已經把握住了這位九五至尊當下的心情。

小太監領着四人走到距離山亭十多步遠的地方停下,示意四人稍等,然後碎步疾行到亭外,行禮輕聲稟報了一番。

天佑帝被小太監的聲音從沉思中驚醒,微微皺了皺眉頭,抬起擱在石桌上的右手,微微揮了揮手手。

小太監知道聖上這是要他讓四人過來,站起身,垂首後退到四人站立處,輕聲說道:“幾位大人,陛下傳你們亭前回話。”

四人一聽,都是精神一震,稍微整理了下衣衫,緩步向山亭走去。

那小太監卻不再上前,而是遠遠退開,躲進了黑暗之中,只能隱隱看見他手中提着的燈籠。

與此同時,那兩名宮女,也是向天佑帝行禮之後,退出了山亭,站到了原先暗處的一名太監身旁。

一名宮女在黑暗中,微微抬頭,瞥了山亭中一眼,只見四人正在與天佑帝對答。天佑皇帝這時已經坐正了上身,問了一句什麼,然後四人中一名白衣漢子垂首作答。

風中,隱隱有話聲傳來,宮女嚇了一跳,連忙垂下頭去,不敢再看。

斷斷續續的對答持續了許久,肖恩與苦荷先退了下來,由一名小太監引出皇宮,而海公公與陳橫大統領則又留了下來,與天佑帝繼續商議着什麼。

。。。。。。

第二天,肖恩與苦荷就受命着手組建隊伍,籌備物資準備遠行。數道密旨也快馬傳往北方魏州與鎮北軍中。

一個龐大的計劃——由禮部牽頭,內廷和緹騎聯手具體實施,由魏州官府和鎮北軍進行前期物資、嚮導準備,前往北方尋找神廟,為天佑皇帝求回長生不老的仙藥——啟動了。

只是,忙碌之中的人們,卻不知道,在他們準備北行的時候,另一股暗中的勢力,也聞風而動,把目光盯向了五竹和葉青梅消失的草原。

時間回到九月十九日上午,也就是五竹帶着葉青梅闖出大虎關後的第二天,在魏州城中,官員富豪如往常一般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尋常百姓也照常過着他們的營生。

突然,三匹快馬,從北面疾馳而來,到了魏州城北門外的時候,三匹馬中分出一騎,闖關而入,其他兩騎則不進城,繞城而過,繼續往南疾馳而去。

路上的行人慌忙躲過在北門正街上狂奔的快馬,紛紛往馬背上的騎士望去。

只見那騎士面蒙黑巾,皮盔皮甲,外罩紅色錦袍,背上交叉背着兩柄長刀,腰間掛着一個裝信件的竹筒,卻是緹騎中人打扮。只是這人渾然沒有往日人們心中那種趾高氣揚的模樣,一身塵土,黑巾上的一雙眼睛滿是疲憊之色。

待到這名騎士消失在街頭,路人們紛紛互相環顧,皆是面露驚慌疑惑之色,卻都不做聲,只是加快了腳下趕路的步伐。

誰知只過了一刻鐘左右的光景,又是一匹快馬飛快的掠過魏州北城門,在長街上縱馬狂奔。

剛剛見過緹騎掠過長街,還停留在街上營生的做買賣營生的攤販們,愕然發現,馬上的騎士黑衣黑甲,卻是官軍打扮,同樣也是風塵僕僕,疲憊不堪的模樣。

有眼尖的人赫然發現,那騎士頭纏白巾,臂纏黑布,背上插着一面觸目驚心的白色小旗。

這是邊關警訊!有熟知軍中規矩的老人忍不住眉頭跳了一跳,在心中大喊着。而且,這是發生了重大傷亡的邊關急報啊!

按照慣例,如果北方邊境有警,一般會由軍.方和緹騎傳遞訊息回大梁城,同時也會通知鎮北軍後方重鎮魏州官府。

而像今天這樣,緹騎和軍.方接踵而來的傳訊騎士,又是如此緊迫的模樣,難道北方邊關發生大事了嗎?

人們不約而同地在心中升起了這個念頭,紛紛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不自覺地聚到了一起。

。。。。。。

當天晚上,魏州城中某處院落外,一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神色匆匆地走到院門前。中年人回頭看了看身後,見沒有什麼人留意到他,抬步走上台階,輕輕扣了扣院門。

不一會,院門吱呀一聲打來了一條縫隙,裡面的人大約是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又把院門拉開了一些。

中年人側身閃入門後。

門後站着一名僕役打扮的壯漢,對着中年書生一拱手,說:“崔先生,堂主他正在等你呢。”

崔姓書生也不以為異,知道今天白天城中鬧了那麼大的動靜,那個老狐狸自然知道自己晚間一定會來找他。

崔先生擺了擺手,示意壯漢不用作陪,就熟門熟路地往後院走去。

院子很大,也很安靜,竟沒有閑雜人等在院內走動。但是崔先生知道,此時在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呢。

崔先生約莫在院子中走了半刻鐘,來到一個獨.立的小院外。他推開院門,走了進去,徑直來到了正屋門口。

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蒼老而平靜的聲音:“是崔先生吧?請進。”

推開門,崔先生走進屋內,反手掩上房門。

屋內十分昏暗,也沒有點燈,只能隱約看見對着門口的牆壁邊擺放着一張方桌,方桌左側坐着一人,隱在黑暗之中,正對着門口。

崔先生微微眯了下眼,適應了下屋中昏暗的環境,走上前去,一躬身對那人行禮道:“見過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