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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哲然的同事來的很快。孟涼涼甩手把現場交給他們,立刻就離開了。好像那地板會燙腳一般。

四處黑漆漆的,她也沒敢走太遠,就近找了個地方思考起下一步該怎麼辦來。

龐燮應該是去追什麼人或者非人的東西了,她現在打電話聯繫他未必方便。情況不明,乾等並不是個好選擇。她下意識的想跟上龐燮去瞧瞧情況。

但她又覺得她不宜離開。

兇手的目標是曹旭。曹旭還活着,兇手很可能還會來。已知兇手會馭鬼驅煞,而喬哲然那些特案組的同事都是些普通人,只憑一身正氣恐怕是不能抵禦。

她得留下來守着。

事實證明孟涼涼這個想法是正確的。特案組的人顯然也是這樣考慮,沒有全部撤離。他們把現場恢復成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然後留了幾個人在四周隱匿起來,而且還特別熱情的幫孟涼涼也找好了藏身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藏身地也講究VIP待遇,他們幫孟涼涼選的地方特別寬敞,卻是個單人位。那是座拆了一半的房屋,半遮半掩在黑暗中,瞧一眼都會覺得汗毛倒豎,更別說單獨藏過去了。

孟涼涼表示婉拒。

孟涼涼表示她可以自行解決藏身問題。

怎麼解決呢?貼張隱匿符,駕馭着半隻西瓜升空。

高空的風是有點兒大,但是風大總好得過害怕。

孟涼涼縮着脖子揣着手,遙望着東天上的啟明星,情不自禁的困惑起來:怎麼她就成了神仙呢?怎麼她這個神仙當得就跟傳說里那麼不一樣呢?怎麼神仙連五穀輪迴的功能都沒了,居然還保留了流鼻水的功能呢?

她從背包里抽出手絹來擦了擦鼻水。動作間視線落在了手鏈上,便又想起了被她刻意遺忘的秋金昊。

孟涼涼不願意被那些情緒佔據了思維和時間,於是她拿出了凌笑的筆記,讓自己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理論學習上。

學習起來時間總會過得特別快。漸漸的東方天際處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天就要亮了。

孟涼涼的手機忽的響了一聲。

是老王2號的短信,內容很簡短:“有工作,抽時間回趟酆都。”

孟涼涼正準備回復,眼睛的餘光瞥見曹旭走出了家門。也不知道特案組的人是怎麼處理的,他好像對昨夜的事情全無記憶,只是臉色有些憔悴。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的朝氣。垂眼低頭的走着路,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

村裡有幾戶人家亮起了燈,那幾所院子里一片進進出出的繁忙。這個點兒出門的倒只有曹旭,八成是趕着去上早自習。

孟涼涼收起了筆記本來,一面擦鼻水一面感嘆:一瞧就是高三生,星期天也要去上課。

晨風帶起了地上的幾片落葉,打着旋兒的向曹旭吹去。

孟涼涼居高臨下,視野條件特別的好。她看的清楚,那股風並不是自然吹起的,而是因為一隻鬼的撲襲帶起的。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躍身跳起來,手起訣落,祭出法器將那隻鬼給收了。

此時此刻,如果她腳下踏的不是半隻西瓜,腋下沒有夾着片手絹,那她這一串兒的動作堪稱高人風範。

曹旭對背後發生的一切都無所知,他只是覺得有股涼颼颼的風吹起。他拉高校服的領子,縮着脖子繼續往前走着。腳步聲回蕩在初秋的晨風裡格外清晰,越發的給這片城中村添了几絲荒寂的氣質。

忽的,數條鬼影嘶吼着向孟涼涼襲來,數股暴風攪成一團陰冷的漩渦擰在她周身,彷彿要將她撕成碎片。

孟涼涼的頭腦對自己的神仙體質很有自信,但她的膽子明顯不是這樣認為的。兩相作用下的結果就是:她閉緊雙眼,尖叫着用顫抖的手指祭起法器。只一瞬間就將那些鬼收了個乾淨。

所有可怕的景象都消散了。孟涼涼有些後怕的跌坐在西瓜上。如果她真的是一個初級馭鬼師,剛剛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她能夠有驚無險,全仗着她的神仙體質,全仗着她所使的是神力而非靈力。用一個家教學生的話說,這屬於越級壓制。既然是越級壓制了,那她完全沒必要這麼慌張的。所以,她不需要害怕,不需要驚慌......

在孟涼涼不斷的做着自我催眠時,地面上的曹旭呆站着,半扭回身來愣愣的環顧着身後的一切。

剛剛他分明的聽到了一聲尖叫,凄厲嘶啞,綿長的刺破雲霄。可四下里看了半晌,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那聲音好像只是他的幻覺。

半綠半黃的葉片在地面上摩擦出細細碎碎的聲響,秋意入骨涼。

曹旭像是害怕了又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他轉過身飛也似的奔跑起來,幾個眨眼就消失在路口轉角。

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附近建築間的一處死角里站起一個人。那人半臉茫然、半臉擔憂的用視線巡梭着天空,又把手攏在嘴邊低低的喊:“大師?”

在那人喊了三四聲後,孟涼涼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喊她。

為了防有人看到,在觀察了四周的情況後,她選擇了那人站立的地方降落。

落下來她才發現這個死角里其實藏了三個人。兩個特案組的警員,還有一個被他們制服住的老人。簡單的交流過情況,孟涼涼得知剛剛在她受到襲擊的同時,這個老人意圖持刀襲擊曹旭,被他們無聲無息的按了。

那是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老者。男性,身形佝僂,滿面滄桑。他花白的頭髮略顯凌亂,渾濁的雙眼裡滿斥着不甘和憤怒,直勾勾盯着曹旭身形消失的那個轉角。

忽的,他整個人都頹了下來。他開始哭泣,同時又開始笑。哭的很是悲傷絕望,笑裡帶着股不知是憤、是怨還是恨的情緒。

一直到了審訊室,他還是沉浸在這種狀態的情緒里。不管旁人問什麼,他都好似聽不到。

數米見方的審訊室里就擺了那麼幾張桌椅,看上去有些空蕩蕩的。

喬哲然拿了本文件進來,示意他的同事暫停訊問。然後把手裡的文件遞給了孟涼涼,小聲的說“先看下。”

孟涼涼翻開了文件夾,大略掃了眼內容,估摸出這是喬哲然整理的案件資料。

一切惡因源於校園欺凌。

她返回到第一頁,從頭開始看起,只看了兩行就詫異出聲,“於俏?”

喬哲然正在倒熱水,聞聲轉過頭來,“認識?”

孟涼涼“嗯”了一聲,抬頭去看那個老人。老人停止了哭笑,也抬起頭來仔仔細細的端詳着她。

他的五官處於平靜狀態,這才依稀的跟孟涼涼的記憶重合了那麼一點點。

那是一段很久遠的記憶了。那時候她還叫做秋涼涼。眼前的這個老人是秋家的鄰居,案卷上記錄著的死者於俏還是個話都說不清晰的小孩子,幾乎每天都坐在家門前的陽光里,一見到她就會咧開嘴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