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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葭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鯉魚,在水裡快樂的游泳。

這個時空是在唐朝,江南某一個小鎮。

霧雨蒙蒙的早晨,一個漁夫背着破舊的竹簍沒精打採的坐在市場的路邊的一角,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濕了貼在背上。袖口磨損的布料讓人想起誰家灶台的抹布。

頭上戴着破舊不堪的竹斗笠竹條里外參差不齊,看上去稍微一碰就會散架。腳下地上的木盆里有一條紅色鯉魚。

魚在水裡游來游去,可能是木盆太小了,它根本擺不開尾,所謂的游也只是在水裡沿着盆邊轉着圈圈。

“老伯,我用這兩串銅錢換您一尾魚可好?”

漁夫抬起頭,黑褐色的臉上還有水滴順着稀疏的頭髮上流下來,不知道是汗還是雨水。

額頭上的皺紋一條一條像麻繩並排放在了一起,還是擺放的不整齊歪歪扭扭的。

沿着聲音抬起頭看見站在他面前的一個清秀小僧,看見他手裡提着的兩串銅錢,老漁夫眼睛亮了一下。

“好好,小師傅這木盆也一併送你”慌忙接過兩串銅錢,生怕小僧反悔一般抓在手裡。

也是,在這個一兩個燒餅一文錢的年代,本來以為今天只釣到一條魚沒什麼希望,結果來了個大頭,兩串錢可以買好幾條更大的魚了。

就在他心裡盤算着真這些錢夠用幾天,家裡的老太婆一定會很高興的時候,對面的秀氣小僧,已經抱着木盆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穿着粗布僧袍的小僧在霧雨里就這樣漸行漸遠,直至消失,沒人注意到這一切。

小僧回到了大鐘寺,徑直來到一名老僧的禪房外。他雙膝着地跪在木門外頂禮,以額頭伏地,安靜的一動不動。

木門的塗漆早幾斑駁不清,門框和把手已經磨損的發亮,木頭的紋理光滑的都沒有了毛刺,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歲月。

木門內老僧的聲音溫和、沉穩:“空塵,你今日去了何處?”主持師父在打坐,閉着的眼沒有睜開。

小僧在門外有些怯的回答着師父:

“師傅,弟子今日早晨去了東市”

“空塵,你今日有何疑惑?”

“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請....師傅為弟子解惑...”

“空塵,進來說話。”

“是,師傅。”空塵恭敬的禮數一絲不苟。

空塵起身輕輕推開木門,進來之後轉身輕輕關上,先在門口處恭敬的行了個僧禮然後才走到老僧面前。

住持的禪房極其乾淨整潔,一個小小的案桌牆壁上供奉釋迦祖師的畫像,眼睛微張,垂下眼瞼看着眾生,看上去慈悲而又*。作者筆法細膩又嚴謹,線條流暢神態亦是栩栩如生。看樣子是出於名人之手。

案桌上面有一盤香爐,裊裊青煙從香爐鏤空的孔中徐徐飄出,形成隨意而又長長的細線。檀香的味道,沁入心脾,頓生寧靜。

向前幾步,仍是雙膝着地,以頭頂禮大拜。

“空塵,抬起頭來。”

“僧人不得隨意出寺入市,你慧根很好,又自幼在寺中長大,想來是有事擾了你的心。”

主持師傅雖然說話時候雙目微闔,但還是能看出對空塵的慈愛。

“師父,近日梅雨季節最是濕氣過重,空塵去東市本想為師父購置一個新的蒲團以隔濕冷,不想途中遇到漁夫賣一條魚,弟子心生不忍,遂以兩串錢換一魚….”

“嗯。空塵,你一直都很有善根。”

““弟子想問:生命在死後,靈魂會往生何處?”

“何出此問?”

“師傅,日前收到俗家叔父信箋,言家中雙親均已過世。雖弟子已心向我佛,然生育之恩,弟子不敢忘懷。”

“空塵,靈魂往生之處,依生前做何業、行何道。地藏經有云:你在襁褓之時,雙親當日寒冬棄你於本寺門外,後雖有來探望卻不肯認領你回去,對此可曾有過怨恨?”

“弟子無怨恨。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們給了我生命,便是大恩。”空塵回答。

“既然你心有挂念,為何不還俗回到塵世?”主持繼續問道。

“弟子心已向佛,只願常伴青燈,此生能夠服侍師傅左右。”

“一切皆是因果。父子骨肉至親皆是世有因果。如你今天救下的一尾魚,也是前世之因果。僧人不蓄錢帛,這些都會成為我們修行的牽絆,你去吧,不必為師傅再購置身外之物了。”

“弟子謹遵師訓。”

空塵把魚放生到了大鐘寺不遠觸的子溪湖裡。

“子溪湖”這個名字有個動人的傳說:

傳說一百年前,有個書生住在湖邊的一個茅草屋,那時候這個小湖還沒有名字,他的妻子心地善良,賢惠溫柔而又美麗,他說:“我妻清澈若晨溪,我送愛妻名字為子溪,他日我若高中,必命名此湖為“子溪湖。”

書生後來真的中了狀元,回到家中,妻子卻已病死。妻子臨終留給她的遺書寫到:妾本絲蘿,願托夫君,多年來承蒙夫君對妾垂憐不棄。使得妾得安然。妾對佛祖許下心愿:“來生我願化為一尾魚,只為與君再相見……”

狀元朗幾度悲泣欲死。

當朝皇帝聽說此事,追封了子溪為一品“賢貞”誥命夫人。並答應狀元的請求,御賜此湖名為“子溪湖”,為了使賢貞夫人的優良品德被當地大眾所知曉,湖邊還立了個碑,上面記載了了賢貞夫人子溪和狀元郎的愛情故事云云。

直到現在,這個子溪湖都是不允許被打魚的。

空塵小心翼翼的把木盆放到水面上慢慢沉入水下一半,鯉魚跳躍了一下迅速的在水裡來回竄了幾下,又游回來。

“你在這裡很安全,遇見即使有緣,你沒有名字,一身紅裳,就叫你紅裳可好?”

鯉魚自然不會回答他。

空塵灑了一把捏碎的乾糧,立刻,水面出現一大片鯉魚。

紅裳在這一群鯉魚中特別顯眼。

這條鯉魚是有靈魂的,就是陸葭的神魂跨越時空而來附在了上面。可陸葭現在不能說話,甚至慢慢適應了自己是條魚,適應了眼前的小僧。小僧長得好像一個人……是誰呢?隱隱約約記得一個叫吳形的人……可吳形又是誰呢?

空塵經常會來到子溪湖來看這條魚,每次都會喂它一些吃的。空塵坐在湖邊的石頭上,給“紅裳”讀着經文。

他對“紅裳”說:“師父說:萬物皆有靈性,希望你們來世,可以轉生的更自由。”

是日久了,陸葭不僅適應了做一條魚,甚至忘記了自己原本是個人,還有關於人的一切記憶。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鐘,但是“紅裳”每次看見空塵,都會不由自主地游過來,好像每次,它都在重新認識一次空塵。

大鐘寺的鐘聲回蕩了很久,很遠。夕陽下,空塵認真讀着經書身影,顯得那樣安靜。

後來,大鐘寺住持師傅坐化以後,作為住持的親傳弟子空塵繼任為新的住持。

百年以後,空塵圓寂,臨終前,空塵把弟子叫到身前,叮囑一番。

再說“紅裳”日日聽空塵誦經,日久便開了靈智。這一日開始不再見空塵來誦經,紅裳日復一日在湖邊待。

有一天,“紅裳”終於明白了空塵不會再出現,飛躍起來撞向湖邊的石頭,它剩下僅有的力氣在岸上跳動了幾下,紅色的鱗片上站滿了泥土,慢慢的,“紅裳”的腮部起伏越來越微弱,直至最後張開了嘴巴,不再動了。

奈何橋。

一相貌和陸葭一摸一樣的紅衣女子,茫然的走在上面,不知道在尋找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好像做了一場夢,不知道是自己變成一條魚,還是魚變成了自己。

奈何橋另一邊,孟婆端了一碗湯遞給一個僧人,這僧人正是空塵年輕時候的模樣,

“大師本可不入地府,又何苦來此?再入輪迴?”

空塵回答:“三世塵緣未了,無法成正果。”

第一世,他是書生,高中狀元卻失去人生摯愛。他的妻子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而妻子臨死前祈願:願來世化為一尾魚與他再次相見。

第二世,他忘卻前塵事,成了一名有道高僧。

原來他救的那條魚早已是命中注定的相遇。他為魚起了名字,日日誦經,把前緣又續了一次。

第三世,他再入輪迴為僧,他為鯉魚誦經,鯉魚有了福報可再世為人。

“第一世為虧欠於她,第二世我們卻彼此相忘。希望來世我可渡她去彼岸。”

說罷,空塵一口氣喝了孟婆湯。

就在那一年冬天,新年裡長安城內張燈結綵,鞭炮齊鳴,到處一片喜慶。

東城外一戶農家小院,院子大門上和屋子外面的門窗上已經貼好春聯和福字,牆上掛着成串的玉米、辣椒和大蒜,還有臘肉。窗台上還擺放了幾個南瓜。屋子內,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李大哥,你先在門外等候,你家娘子就快要生了,產房不幹凈,你一個男人家就別進來了。”

這李大哥聽着娘子在屋子裡呼天搶地的大喊大叫,急的團團轉,手腳不知道急的往哪裡放才好。只好在門外不停的走來走去。

忽然間沒了聲音,這李大哥慌亂中推開門就闖了進去:

“娘子!娘子!”

“哎呀李家大哥,你這是怎麼進來了?說了女人產房不幹凈,怎麼就不聽呢?”

“張嫂,我家娘子怎樣了?”

“李家大哥,恭喜你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