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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夫人怒氣一遏,被她這一聲祖母驚住。

要知道蘇阮入宣平侯府已經一月有餘,卻從來都不搭理府中任何人。

無論是二房的三個兒女,還是其他人,哪怕是面對她時,蘇阮都總是挺着背脊瞪大了眼,滿臉仇視的看着她,就像是和他們有着累世冤讎。

謝老夫人當初是喜歡蘇阮的,因為她的模樣實在太過招人,有着她母親陳氏一樣的美貌,卻少了她母親的媚色。

圓圓的臉蛋,黑葡萄似的眼睛,讓人見之生喜。

只可惜,蘇阮有着最軟綿的名字,麵糰似的乖巧模樣,卻生着一副比刺蝟還扎人的脾氣。

她懟天懟地,懟謝淵,懟陳氏,懟謝家的每一個人……

謝老夫人最初的那點喜歡,早就在她這段時間的胡鬧里消磨了乾淨。

謝老夫人雖然驚愕蘇阮口中那聲祖母,可心中怒意還在,只以為蘇阮是想要求饒,怒聲道:“我可當不起你這一聲祖母!”

隨即扭頭看向旁邊的人:“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她拿下!”

謝家的下人連忙上前,從蘇阮手裡奪下了柳媽媽,就見到柳媽媽的手腕上已經泛了青,上面腫起來一圈。

謝老夫人見狀更氣,咬牙道:

“蘇阮,我念你年幼,次次縱容,卻不想你不知收斂。”

“之前百般污衊我侯府也就罷了,這次還敢大鬧喜宴、出手傷人,我要是不好好教訓你,他日你必惹出滔天大禍來。來人,取家法來!”

“老夫人!”

陳氏聞言頓時大急,用力掙脫身旁拉着她的王氏,撲到蘇阮身前急聲道:“老夫人,是妾身的錯,是妾身沒教好阮阮,求您饒了她,我求您…”

她說話間跪在蘇阮身邊,紅着眼睛哀求出聲:

“阮阮,娘求你,快跟老夫人磕頭,說你知道錯了。”

蘇阮愣愣的看着身前明明焦急,可說話時卻依舊聲音細軟像是撒嬌的女人,有些走神。

謝老夫人見狀只以為蘇阮死不認錯,心頭更氣,不由遷怒上了陳氏。

“你還有臉替她求情?”

“蘇阮是你女兒不錯,可你別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是我謝家婦,是我宣平侯府的夫人!”

“我謝家從未嫌棄你寡婦出身,讓侯爺娶你過門,可不代表我宣平侯府能容你母女踐踏。”

“你若再替她求情,我便連你一起上家法!”

陳氏聞言臉色蒼白,緊緊咬着下唇,卻依舊擋在蘇阮身前不住磕頭。

老夫人見她執迷不悟,氣得胸口生疼,狠了心對着取了鞭子過來的人怒聲道:“你要護着她,那好,那就一起打。柳媽媽,給我打!”

“老夫人…”

柳媽媽遲疑。

謝老夫人厲聲道:“怎麼,連我都使喚不動你了嗎,我讓你打,給我狠狠的打!!”

柳媽媽見謝老夫人氣急了,也不敢再勸,只能取了鞭子就朝着兩人打了過去。

蘇阮原本腦子裡還嗡嗡作響,想着時隔多年,怎麼會突然夢到了陳氏和謝家人,可當看着甩過來的鞭子,聽着那猶如實質的破空聲時,原還有些茫然的眼睛瞬間清醒了過來。

不是做夢?!

蘇阮臉色微變,連忙伸手一把抱住撲在她身上的陳氏,借力朝前一轉身,就將陳氏壓在了自己身下,背上“啪”的一聲挨了一鞭子。

謝家的家法傳了四代,那鞭子不是皮製而是鐵鞭,上面更行了倒刺,落在身上時,哪怕穿着冬衣,上面的倒刺依舊劃破了衣裳。

蘇阮疼的悶哼出聲。

旁邊站着的王氏幾人都是覺得背脊生疼,幾個少男少女也都是變了臉色。

柳媽媽手裡鞭子不停。

蘇阮死死護着懷裡的陳氏,背上很快就見了血。

“阮阮,阮阮你放開我……”

“你放開我……”

陳氏掙扎着想要推開蘇阮,可是蘇阮抱着她的手卻是猶如鐵鉗,按的她動彈不得,她急的哭出聲來:

“老夫人,別打了……我求求你們別打了……”

“我錯了,是我沒教好蘇阮,是我沒教好她。”

“我替她受罰,你們打我,我求求你們了……”

謝淵還沒踏進錦堂院時,就聽到陳氏的哭聲,他臉色一變大步走了進來,掀開帘子時就見到柳媽媽手裡高高揚起的鞭子,頓時斷喝出聲:“你在幹什麼?!”

“老二。”

“大哥。”

“侯爺。”

房中諸人連忙行禮,謝淵卻是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推開了柳媽媽之後,低頭看着地上的陳氏,見她哭得眼睛通紅,身上卻沒有傷勢,心中鬆了口氣。

待轉而看見蘇阮背上滲出的血時,頓時寒了眼。

“誰讓你動手的?!”

柳媽媽嚇得差點丟了手裡的鞭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沒等他開口,上首的謝老夫人就氣得臉色鐵青。

“是我讓她打的,怎麼,你連我也要一併教訓嗎?”

謝淵回頭:“母親…”

“你別叫我,你到了現在還要護着她們母女?!”

謝老夫人怒聲道:

“你知不知道蘇阮今天鬧出了多大的亂子,我不攔着你娶陳氏,我宣平侯府更不是看重門第之人,她們母女入府之後,我們可曾虧待過她們半點,我對蘇阮更是視同府中所出,可是她呢?”

“她今日敢當眾詆毀於你,抱着他生父的牌位鬧了你的喜宴,明日是不是就要去闖宮禁?”

“你再這般護着她,等她惹出滔天大禍來,你以為你還能兜得住多久?”

謝淵想起之前蘇阮抱着她爹的牌位,大鬧婚宴的場景,眼底積聚着陰雲。

陳氏臉色蒼白,急聲道:“侯爺……”

她想替蘇阮求情,卻被謝淵伸手攔住。

謝淵只是低頭看着蘇阮,沉聲道:“蘇阮,今天的事情,你知不知錯?”

蘇阮看着謝淵,再看着低聲哭泣的陳氏,還有旁邊所有的謝家人,心中複雜至極。

她記得當初的謝淵也是這般問過她的,在她大鬧了喜宴,讓宣平侯府丟盡顏面,讓他成為滿京城的笑話之後,問她知不知錯。

她當時是怎麼說的?

她滿心怨恨說她沒錯,她罵陳氏貪圖富貴,罵她虛榮無恥,罵她忘了殺夫之仇委身謝淵,罵謝家的人不得好死,然後從來沒有對她動過手的謝淵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罰她跪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