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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道傷口避開了掌心的筋脈,不至於廢了她的手,可是卻又能讓她在劇痛之下保持清醒。

而掌心中傳來的疼痛,更是讓蘇阮清楚知道,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死了,卻又活了。

而且還回到了宣平侯府未被滅門,而她母親才剛嫁給謝淵,被她大鬧了喜宴的那一日。

蘇阮本是荊南知州蘇宣民的女兒,元啟八年,荊南大旱,朝中賑災糧食於路途之上出了意外,鑿沉於河,事後又遭南魏起兵。

蘇宣民空有守城之心,卻無守城之力,後被亂兵生擒,在陣前被謝淵親手所殺。

荊南亂局平定之後,蘇宣民因守城不利被宮中降罪,蘇阮母女雖逃過一劫,卻也失了庇護之所。

陳氏本是京中貴人之女,被養的柔弱且毫無主見,空有一身美貌卻根本就護不住自己,而當時的蘇阮年僅十三便已有了陳氏大半姿色,對她們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母女兩因為容貌飽受欺辱,又因為是罪臣妻女,就連陳氏娘家都不肯收留。

年幼的蘇阮只能如同狼崽一般,兇狠的護着柔弱的陳氏,艱難的在一眾垂涎之下活着。

她學着去做所有她從未曾做過的事情,丟掉了所有大家閨秀的禮儀,呲着牙,踩着血,用幾乎同歸於盡的方法,險些毒死了一個想要強搶她們母女的員外郎府中整族的人,才換來了半年安寧。

可是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哪怕如此也不曾放過她們。

蘇宣民死後不到半年,就突然傳出他手中握有前朝留下的東西,突然有大批人湧入荊南尋找她們。

蘇阮帶着陳氏幾經逃亡,卻依舊被人擒獲,差點喪命之時被謝淵所救。

謝淵隱瞞身份保護了她們一個多月後,將她們帶回了京城,而蘇阮這個時候才知道這個救她們母女性命的人竟然是殺了她父親的宣平侯,而更讓她受不了的是,陳氏明知道謝淵的身份,最後居然還要嫁給他。

蘇阮恨謝淵,更恨陳氏。

她恨謝淵為了功績殺了她父親。

她更恨陳氏為了榮華委身仇敵,恨她忘了父親的仇嫁給謝淵,當了那宣平侯夫人。

蘇阮還記得,上一世就是這一天,她因為怨恨陳氏嫁給殺父仇人,砸了謝家的喜宴。

也就是這一天,她在錦堂院里口不擇言之後,被謝淵打了一巴掌,綁着跪在了雪地里一天一夜之後,見到被扔在一堆爛物里父親的牌位時,如同瘋了一樣,捅傷了“罪魁”謝青陽,然後抱着牌位闖了宮禁。

她想要告御狀,想要替她爹平反,想要讓宣平侯府替她爹陪葬,卻不想為人利用。

滿腹心機自以為隱忍的回了宣平侯府,以柔弱姿態騙的謝家信任,入了謝家族譜,後來一手毀了整個宣平侯府。

蘇阮還記得,謝淵死的時候抱着瘋了的陳氏,平靜的看着她,說他殺了她父親卻不曾後悔。

她還記得,謝老夫人以為她真心悔改,將她視為親孫女,最後得知背叛時的那不敢置信的眼神。

哪怕她後來入了朝堂,弄死了錢太后,弄死了裕妃,弄死了所有曾經利用過她害過謝家的人,可是她卻依舊愧疚難安了一輩子。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回來,更沒想到,她還會見到這些塵封在她記憶深處,從來都不敢輕易碰觸的人。

剛才陳氏和謝淵說話的時候,蘇阮其實一直都醒着,她能清楚的聽到陳氏明明害怕,卻依舊鼓起了勇氣,說要帶她離開宣平侯府的話。

更聽到了謝淵那不容置疑,絕不允他們離開的聲音。

其實謝淵大概早在這時,就對她母親動了情,而她的母親,那個本就一直軟弱膽小,甚至好像菟絲花般無法獨自生存的女人,卻為了要保護她成了毀了謝家的一份子,最後生生逼瘋了她自己。

蘇阮眼中泛紅,蜷起腿來抱着自己,將頭埋在了臂彎里,眼淚無聲而落。

謝淵送走了陳氏,領着大夫回來時,便從窗口見到裡面無聲哭泣的蘇阮。

謝淵腳下頓了頓,原是想要直接入內,可是他知道蘇阮有多要強,便直接在門外,伸腳踢在門框上。

“砰”的一聲響,嚇了那大夫一跳。

“侯爺?”

“沒事,不小心踢到了門檻,陳大夫,你這邊請。”

蘇阮聽到謝淵的聲音,看了眼幾乎和地齊平的門檻,不知道怎麼的,心中越發酸澀。

謝淵瞧着蘇阮直愣愣的看着他的模樣,只當她還在恨他,直接帶着那陳大夫入了房中之後說道:“陳大夫,這是小女,之前與人玩鬧時不小心傷了手,還煩請你替她蘇阮!”

他話還沒說話,誰知道就看到了床沿上血跡,和蘇阮手上還在往下滴的血,頓時臉色大變。

謝淵大步上前,一把抓着蘇阮的手,當看到她掌心裡被崩裂開來越發猙獰的傷口,只覺得怒氣沖頭:“你又做了什麼?!你就是這麼傷害你自己,來報復我?”

蘇阮張了張嘴,沒說話。

謝淵氣得臉色漆黑,想要說什麼,卻礙着還有人在旁,只能強壓着怒火,抓着蘇阮的手腕扭頭道:“陳大夫?”

陳大夫察覺氣氛不對,卻也沒有吭聲。

蘇阮手上的傷勢,可不像是玩鬧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而且那麼深的傷口,這小姑娘卻是不哭不鬧,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似的。

陳大夫心中存疑,卻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他面色如常的上前仔細看了看蘇阮手上的傷勢之後,開口道:

“侯爺,這位小姐手上的傷口極深,雖然避開了筋脈,可要是不好好將養,怕是將來會影響手上靈活。”

謝淵臉色更沉:“要用什麼葯你說,需要什麼藥材,侯府去找,替她將手治好,不要留疤。”

那大夫面露難色:“想養好手不難,可是這疤痕”

他看了眼冷靜的不像話的蘇阮,又看着臉色難看的謝淵,搖搖頭說道:“這麼深的傷口,還不止一道,哪怕用最好的傷葯,傷好之後依舊還是會留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