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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為什麼放棄挑起鶴蚌相爭兩敗俱傷,自己做為漁翁可以輕鬆獲利的質疑,春歸一本正經的做出了她的解釋這是來自於先父的諄諄叮囑,之於做人要光明正大,棄絕陰鷙詭詐,不能因為一己的喜惡便把並非罪大惡極者斬盡殺絕,雖人生也許不能完全避免相爭,但亦要時時牢記底限守則,比如若已決定對一個人加以信用,那麼就不能利用她行為陰鷙歹惡之事。

渠出對這套說辭的反饋是一個白眼外加嗤之以鼻:“對敵仁慈則為對己殘忍,你不機關算盡斬盡殺絕,遲早有一天會成為他人的瓮中之鱉。”

“嬌枝、和柔也算我的對手么?”春歸也忍不住白了一眼渠出,看這魂靈的年紀也沒活多長,眼中怎麼儘是你死我活、人心險惡?生前這是遭受了多麼兇殘的虐待呀,就看不見點人世間的真善美了?對了,阿娘和渠出都說過生氣斷絕認知復蘇,做為魂靈的形態會恢復累世的記憶,要幾生幾世的怨氣都一直累積,心胸還不被堆填得只剩針眼大小,看人就多成了陰險惡毒之輩。

她才嘗了美味的烤鴨解饞,閑着沒事繼續嘗試說服固執多疑的渠出當作消食:“我把嬌枝也盯防了些時候,她雖有她自己的企圖,和我當然不是一條心,但想出來的手段也無非就是以姿色引誘罷了,使不出那些惡毒陰險的法子,這人雖然不討喜歡,卻遠遠論不上罪大惡極,她還處在弱勢只是個婢女,丁點大的過錯就能把她發賣到更加不堪的地方受盡折磨苦楚,她也算我的對手值得我不顧廉恥去對付?”

渠出白眼。

“再說和柔連帶上曹媽媽,她們再怎麼說也是大爺的舊仆,是大爺生母給他留下的人手,我固然不能忍受她們的一再挑釁務必還以厲害,但若用那些陰謀詭計,豈不是連着大爺一塊對付了?我可沒那大把握瞞得過大爺的一雙眼,還是直中取來得更加妥當,要把心計用在大爺身上還被識破了,那可得不償失。”春歸覺得自己的理由已經足夠充足了。

渠出仍是白眼:“你以為趙蘭庭信得過你是光明正大?就你怎麼算計的顧氏宗家逼得自家族兄身陷死獄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在他眼中你可一直就不是個賢妻良母,他如今時時處處都維護你,指不定就是看中了你這份心計城府,能夠和他共同進退,我看趙蘭庭就是個當即立斷的,看不上婦人之仁。”

“當即立斷和陰險歹毒可不能相提並論。”

“總之你莫把人心想得太乾淨,這太師府里的事還多着呢,可不像

你以為的那樣簡單。”

“我還是信得過自己的判斷,我和大爺這還凡胎**着呢,沒有累世經歷的認知,短短十餘載的歷世,雖說都遭受了親人的離世,或許也因陰謀詭算逢難遇險,卻也受到親友師長的愛護養育,我們相信人心自有真情在,大不見得個個都是魑魅蛇蠍。”

曾經沐浴在陽光之下,就會相信陽光的存在,縱然一時處於凄風冷雨,也不會滅絕朝暉滿地的信仰。

但你若相信的世界就是幽冥鬼域,那麼看到的必然只有魍魎橫行。

彷彿一人一魂誰也不能說服誰,但最終還是渠出冷哼一聲轉身飄遠。

春歸知道她這是外強中乾色厲內荏,每次辯不過都會拂袖而去。

次日挨近午時,湯回再次提着食盒到二門門房,搖鈴打鼓的讓人通知菊羞來接,這回捎進來的是潘家樓出品的甜點,有京城小吃艾窩窩,還有如皋董糖,琅琊酥糖等好幾種,照樣是兩份,一份孝敬給老祖母。

於是庭大奶奶的名聲在太師府里就越發響亮了,哪哪兒似乎都有僕婢三五人在竊竊私語,話題一定圍繞着斥園裡的新主母,有的感慨大奶奶出身雖低但能得大爺這般愛重,扳着指頭從老太太開始數,總結新婦被這樣惦念的庭大奶奶還是頭一份;有的奇異着大爺往常不苟言笑,想不到疼起人來竟然這樣體貼入微;更多的還是拈酸吃醋,認為大奶奶就靠一張嫵艷的姿容才引誘了大爺,但以色侍人不長久,大奶奶這樣的作派是絕對沒法子贏得太師府上下的真心認同的,遲早會被休棄。

春歸若是聽見,一定疑惑:我什麼作派了?我可沒讓大爺一連兩日往內宅送吃食,這咋就不受認同了呢。

不過春歸不可能聽見這些議論,她又沒讓左右特意去打聽來給自己找不痛快,再說就算這些話真傳進她耳里,大約也不會埋怨蘭庭這樣的行為太過張揚。大奶奶把那些甜點每樣嘗了點鮮,直贊可口,又很明白蘭庭這麼張揚的目的就是為了顯示不僅認可且十分慶幸這門姻緣,免得那些長着勢利眼的奴婢因為各種原因挑釁不敬。

效用也是很顯然的,竊竊議論歸竊竊議論,誰也不敢當著面的叫囂無禮。

而春歸這性情呢,只要沒人當著她的面張狂,她完全可以不計私下如何嚼牙,反正她該吃吃該睡睡,眼紅妒嫉的人活該自己生悶氣。

既然完全領會了蘭庭的心意兼用意,春歸琢磨着自己便不能毫無表示和作為,於是再次日去躊躇園晨省時

,她便打算好向老太太提個請求,怎知這日一看,嘿,老太太帶的抹額正好是她親手綉制的其中之一,花色別外時興的,原本以為老太太會嫌打眼,誤打誤撞卻蒙中老太太喜好。

趙母其實和多數上了年紀的婦人一樣,並不那麼喜歡素淡蕭沉的衣着,更加樂見鮮亮喜慶,只是一來守着寡,再者這歲數也穿不成大紅大綠,不過在抹額、腰帶等等佩飾上頭合著亮眼時興風潮,完全符合時下的審美。

就連一貫有些沉默寡言的三夫人都符合著妯娌們的話,奉承老太太今日看着特別精神,誇獎春歸手巧眼光又好。

老太太樂得幾乎合不攏嘴:“只說這一連兩日的口福,都是靠春兒帶攜着我呢,庭哥兒有多久沒這樣的心思了?自打老頭子過世他就忙得無心別顧,也不像別家的後生哥兒得空就往市集里逛,才方便捎帶回外頭的吃食,難得的是他現今疼媳婦時還沒忘了我這老婆子。”

“大爺這可不是疼媳婦,是搬起石頭砸腳呢。”春歸可不敢順着老太太的話,讓蘭庭背負着不孝之嫌,連忙笑着往回扳:“原是在回京的途中,大爺便誇耀着京城的各色美食,把妾身與丫鬟們聽得那叫一個垂涎三尺,妾身用激將法,故意也說汾州的美食,質疑京城的不如汾州的,激得大爺和我作起賭來,先就答應了要儘快讓妾身嘗鮮,力求贏得妾身的心服口服,倒是孝敬老太太的才是大爺一片真心,妾身這份,是靠自己的心計訛取的。”

倒把老太太聽得半信半疑:“真有這事兒?”

但聞“撲哧”一聲笑,卻是四夫人忍不住了,她是蘭庭的小嬸娘,在妯娌中年歲最輕,又是愛說愛笑的性情,這時便站起來去掰春歸嘴:“讓我瞧瞧,庭哥媳婦這牙齒是怎麼長的,究竟有多伶俐,舌頭上有沒有長出花來,人說笑話她說笑話,偏就她更能哄得住老太太。”

春歸又和四夫人說笑幾句,這才提她的請求:“雖說兩日來的口福是妾身從大爺那處訛得,總不能吃進嘴裡卻昧着良心,一些不知報答。妾身是想着,大爺別的都好,就是有個挑食的習慣,好在是妾身廚藝還說得過去,又留意見斥園裡本來建着廚房,應是大爺從前在外院住得多,故而沒有使用,妾身望老太太許可,撥些柴炭、食材一類器用,這樣妾身在斥園裡做些吃食送給大爺,也算投桃報李。”

“內宅的事眼下是你二嬸嬸管着,這事還得需着她點頭。”

於是老太太和春歸的目光就都看向了彭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