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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這回立威,曹媽媽暫時被鎮壓得偃旗息鼓,又因彭夫人把當場挑囂的僕婦打了頓板子發作去干苦活,斥園這回是當真清靜下來。春歸心情愉快的把小廚房籌建起來,用了在王久貴家裡“偷師”的廚藝,做了幾味菜肴分別送去各處,老太太固然是被討好得喜笑顏開,四夫人甚至被吸引來了斥園,大半晝時間都和春歸探討美食經,使嬸娘和侄媳的關係有了大/躍進般的發展。

春歸還沒忘記蘭庭之前的提點,又做了幾味精美的茶點專程送給二叔祖母等等長輩那時上茶禮,當著老太太的面春歸當然沒有急着向二叔祖母獻殷勤,那本從鳳嫗珍藏里謄抄的琴譜其實還沒找到機會奉送,春歸也想着等來往得更頻繁後再出手更顯自然。

當然對於籌建小廚房的“真諦”春歸也沒忘記,果然是日日親手做好羹餚遣人送去外院,於是湯回依然日日都會去一趟京城的各處名店,捎帶回種種美味,小夫妻兩忙着投桃報李的互動,使得闔府上下都習以為常了,再也沒人有那興趣談論大爺和大奶奶間的恩愛故事。

日子似乎步入了正軌,卻是轉眼間便臨近了八月初九,蘭庭在下場的前一天倒是回了斥園,滿意的發現這處名義上已經歸屬了他十多年的居院果然今非昔比,似乎連院子里的花草都更有了生機蓬勃的勢態,讓他極有興緻趁着月朗風清,在小後院里的魚塘邊上和春歸品茗閑談若不是明日就要下考場,一連在號房裡呆夠整整九日,實在需要養精蓄銳,說不定他都有了把盞小酌的興緻。

“看輝輝這精神煥發的模樣,似乎連日以來沒什麼不適應和煩難的事?”趙大爺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信心,想必他也知道太師府里的風波暗涌。

只不過就連曹媽媽母女兩個眼瞅着大爺正處“重要關頭”,都十分深明大義的沒拿女人間的勾心鬥角出來煩擾,春歸哪能把早些天的明槍暗箭如實告知?且她也確然覺得還能應付,不到左支右絀的地步,所以完全表現得輕鬆愉快毫無負擔:“能有多少煩難,不都被逕勿未雨綢繆的解決在前了?老太太現下對我和藹可親有求必應,否則我們院里的小廚房也不會這麼順利就籌建起來了。”

“二嬸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吧?”聽春歸不提彭夫人,蘭庭有所察覺。

要說起彭夫人來,春歸也實在有些雲里霧裡的不大清明,是因上回把那鬧事的僕婦送去給她處治後,這位當家夫人似乎又恢復了最初的狀態,變得有些陰陽怪氣挑剔嚴苛了,只是春歸除了在躊躇園裡和她碰面,等閑兩人並沒多少交集,心情還不至於受到影響,於是也就不多麼介意。

她想想還是並不瞞着蘭庭:“二嬸對我雖說有些成見,好在有老太太護着我,被她挑剔兩句對我來說也是無關痛癢,你就別替我操心了,要真為內宅里這點子事分心,一個大意在考試場上出了岔子,我才是受不盡的埋怨。”

趙大爺十分拿大:“在別處可能出岔子,唯獨考場上是萬萬不會。”

而接下來的整整九日春歸果然沒有一絲憂慮趙大爺下場如何的心情,倒是老太太扳着指頭一天天的數得焦灼,還遣了人等在考場外頭打聽,一會兒擔心天氣太熱號房裡實在憋悶;一會兒又

擔心口糧倒是帶足了就怕尋常食不厭精的趙大爺受不了這艱苦;一忽聽說考場里有中暑不得不中途退場的考生就更急得團團亂轉;一忽被噩夢驚醒說是蘭庭吃壞了肚子也被人抬了出來。

等到鄉試終於結束蘭庭被湯回和喬庄接了回來,發現老太太倒是兩眼烏青滿面憔悴似乎消瘦了一圈兒,活像是她老人家受了整整九日的煎熬。

而對於趙大爺來說,更難以忍受的是一連九日不曾洗髮沐浴,回到居院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凈房,好半天才如釋重負的出來,到底是幾日不曾睡好睏倦得慌,囫圇說了句話就倒頭大睡。

再是勤奮的學子,在鄉試後多少也得休整一段時間的,更別說在春歸看來趙大爺似乎算不上勤奮。

故而當趙大爺睡醒後不提往外院書房的事,而是一頭扎進小廚房裡搗鼓美食的時候,春歸半點也不認為這種情況有多麼的不合常理。

也不知是不是曹媽媽從前根本不知道趙大爺原來還有這一件喜好,她倒是立即跟進廚房苦口婆心勸說了一番“君子遠皰廚”的道理,結果自然是毫無作用,但明明是趙大爺不聽勸誡,曹媽媽卻沖春歸怒目而視,果然天底下男人無過,錯責都是因為紅顏禍水。

不過春歸已經對曹媽媽放棄診療了,她的心胸寬廣得有如長江滾滾東流水,完全不介意曹媽媽的厭鄙指責,照舊興沖沖的在小後院里擺下餐桌,小夫妻兩飽食一餐後還要去怫園閑逛一番,但二人世界時常還是會被打擾的,誰讓趙大爺的擁躉太多,幾乎是太師府所有的蘭字輩子弟,就連四夫人所生的小七趙蘭橋,這孩子還扎着兩個小鬏剛學會跑,都知道追在大哥哥的屁股後要糖吃,彷彿蘭庭的糖果就是與眾不同的甜。

還不曾放榜呢,似乎就有不少人聽說了蘭庭竟然趕上今年的秋闈,帖子不斷的遞進太師府,甚至有人不拘一格不告而訪,趙大爺免不得交際應酬一番,在斥園裡清清靜靜的日子就此打破,整個人忙得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還露宿街頭最後四字是菊羞的口誤,她其實想說的是留宿在外。

菊羞對於那些訪客是心存抱怨的,原因無他,好容易鄉試結束揭榜之前大爺得了閑,又不用像在汾州時需得忙着助手老爺管治地方政務,正好和大奶奶風花雪月增進夫妻感情,哪知快活日子沒過兩天,就被這些沒眼色的閑人給攪和了。

春歸卻不存抱怨的,反過來安撫菊羞丫頭:“大爺眼看着要入仕,就少不得和世家官宦交際應酬,他肩上可還擔負著軒翥堂的興衰榮辱呢,哪能一味只圖清靜閑散?他要真閉門謝客成天里只陪着我遊園茶話,像曹媽媽一類的人倒真有了借口指責我攛掇着大爺不務正業。”

好比陸放翁和唐惠仙(注)那出棒打鴛鴦的悲劇是怎麼釀成的?有此前車之鑒,老謀深算的趙大爺哪裡會重蹈覆轍。

但春歸沒想到的是被“騷擾”的不僅僅是趙大爺。

連她也收到了一張拜帖,蘭花箋上熏着沉水香,字跡娟秀,落款是溫門姚氏。

春歸絞盡了腦汁也沒想起來自己有這樣一位熟人,猜測或許還是因為趙大爺的緣故,這晚待人回了斥園連忙請示,蘭庭沉吟一陣才醒悟過來來龍去脈:“你還記不

記得汾州的溫守初?”

“是長着鷹鉤鼻那位溫二郎?”

“前日他特地遞來邀帖,請我去便宜坊喝了一場酒,似乎酒酣耳熱時說起日後常常走動,這位溫門姚氏大約就是他家娘子了,輝輝若不嫌煩,見上一見也未嘗不可。”

蘭庭既這樣說了,春歸也便回了一封邀帖,和姚娘子見上一面。

緊跟着又有一位訪客,是個四十齣頭的婦人,自稱是奉大學士府沈郎中的內眷舒娘子之令,帶着一大車的禮品特來問候故人之女。

春歸又是滿頭霧水。

那僕婦對春歸極為恭敬:“主母父家與大奶奶府上為通家之好,只主母遠嫁來了京城,故而還不曾見過大奶奶,偶然聽說趙大爺內眷出身汾陽顧氏,父親乃弘復六年鄉試解元,才知大奶奶是故人之女,因知大奶奶尚於孝中不便赴請,故而特地差遣了老奴前來問候。”

蘭庭為了幫助春歸“恢復記憶”,還特意詳細解釋了一下舒娘子的丈夫沈郎中的家世:“既是大學士府,那麼必定就是當朝宰輔沈閣老的府上,沈閣老的第四子時任戶部郎中,想來就是舒娘子的丈夫了。”

然而這對春歸併沒有多大用處,她仍然是滿頭霧水:“從前沒聽父親提起過舒家,倒是聽過族人幾句閑言碎語,說是祖父有個好友正是姓舒,一時交近,定了兒女姻緣,不過後來祖父仕途無望,而舒家那位伯父卻考取了進士,於是毀了婚約。”

這位舒娘子不知是否和春歸的父親定親那位,但顧舒兩家因為舒家背棄婚約,從此之後再無來往,不至於反目為仇但也是有如陌路了,這通家之好從何說起?

春歸有些懷疑舒娘子無事獻殷勤的用心,不敢收如此厚禮,故而婉拒了舒娘子的好意,那舒娘子也沒有再糾纏。

緊接着再有訪客上門,來頭極大秦王以及秦王妃!

這下子莫說蘭庭與春歸,就連太師府的二、三、四三位老爺也都恭迎禮敬,倒是老太太顯得有些傲慢,雖然也按規矩命婦穿戴親自禮迎,但在途中還不忘拉着春歸竊竊私語:“不用那樣緊張,雖然秦王乃龍子親王,在普通人看來身份尊貴,可但凡是京城裡有些根底的門戶, 都知道這位殿下的底細,他名義上雖說是鄭貴妃的兒子,生母卻另有其人……”

於是春歸就知道了秦王殿下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子,生母是宮婢,原本服侍的主人是和嬪,結果用了不正當的手段爭得聖寵,惹惱了和嬪,堅持要把她罰充苦役,後來雖說有了身孕並誕下一子,仍然沒有改變罪役的身份,且兒子歸了鄭貴妃,她自己落得個病死役所的下場。

鄭貴妃後來生有一子,不幸夭折,不知為何堅信是被秦王所克,故而對養在膝下的秦王視為仇敵,母子關係格外緊張。

老太太作為惠妃的嫡親姨母,根本不把秦王放在眼裡,只表面上的應酬還是難免。

春歸卻沒有老太太的底氣,她可是和鄭貴妃的父族結了仇怨的,那位鄭三爺鄭琿澹,正是鄭貴妃的堂侄,拜春歸所賜被皇上降旨申斥,並拘來了京城嚴加管教。

秦王畢竟尊鄭貴妃為母,他的來意當然會讓春歸鄭重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