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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盤算盤算周旋、寒喧客套客套寒喧,舅母們似乎極有耐性的鋪墊進行着,春歸也一直維持着她新媳婦式的專業笑臉,間中搭訕幾句,仍以諧趣為要點,小心避免言多必失,謹防把柄授之舅母們的手中,雙方活像剛剛上場互相試探的對手,因為彼此都還不知底細,先以克制保守為套路。

春歸的策略根本沒有主動進攻這條,她倒是希望舅母們更加小心謹慎一些,最好知難而退另謀時機,讓她輕輕鬆鬆地應付過去今日首場的“拋頭露面”。

不過保守歸保守,春歸卻沒一絲放鬆大意,她說話和不說話的時候,都在認真細緻的觀察對手。

事實證明大舅母上回之所以採取氣勢洶洶蠻不講理的戰術是料敵有誤,衝動魯莽並不是她的本身性情,反而兩面三刀的技能才真正已經爐火純青,正如此刻,儼然是個大家典範的貴婦官眷,一看就是書香門第出身。

春歸還觀察見舅母們並不是多麼齊心,至少那二位丈夫是庶出的舅母,雖說沒有內鬥倒戈的跡象,但顯然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她們只是被拉來充個人頭的小卒,壓根就不打算衝鋒陷陣,戰鬥積極性和嫡房的三位舅母天淵有別。

但衝鋒陷陣這種風險極高的事體,一般是不會被兩面三刀的高手親自操持,所以春歸的注意力便更多集中在另一位不是舅母的女客身上。

這位她早前也已見過的,知道來歷身份,是大舅母娘家姨母的女兒。

為了備戰今日,蘭庭也已經讓春歸熟悉了朱家的人脈姻親,春歸知道大舅母的外家也是官宦世族,且大舅母的生母是外家的唯一嫡女,也就是說這位姨母是庶出,嫁的門戶不可能勝過大舅母的父族,同理,姨家表妹的夫家自然也比不上朱家。

春歸還知道大舅母的表妹姓薛,丈夫至今未能考中舉人,還是一介白身,夫家只能勉強算是鄉紳門戶,往上追溯兩代人,也就曾任六品官員。

憑着這類百轉千回的親戚關係,以及薛姨媽夫家的門第,今日正宴上她其實根本就沒有資格座席,就算天子

賜宴不以邀帖為限,薛姨媽的夫家有心討好奉承,也該識趣的等到後兩日,女眷是不必帶了,男客在外院流水宴上喝杯酒便罷。

但薛姨媽今日被大舅母特邀同行,她也就有了座席的名義,在春歸看來薛姨媽就必然是大舅母請來的先鋒軍。

果然不多的一陣,就聽薛姨媽率先結束了寒喧,把話題往春歸身上引:“論來上回見庭哥兒,他還剛剛啟蒙,緬緬腆腆的跟在三娘身邊兒,一轉眼,不曾想都已經成家立業,今日我一見庭哥媳婦,還覺着驚奇,心說並沒有聽說庭哥兒娶親成婚的話。”

薛姨媽是標緻的鵝蛋臉,五官輪廓都甚柔和,與大舅母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範,無論眉眼還是言談看上去聽起來都沒有任何的攻擊性,但若細心的人,還是能夠看出她說這番話時目光只不過稍稍晃過春歸,臉面就沖向了自家表姐,很含蓄的表示着輕篾。

這話本不應由春歸搭腔,她也就是故作嬌羞的沉默着。

大舅母心裡冷哼一聲:破落戶養出的女兒,沒想到竟還懂得點應酬之道,不在人前露出牙尖嘴利、跋扈無禮的本性。

說來大舅母其實對春歸併不熟悉,之所以有“牙尖嘴利、跋扈無禮”的認識,全然是來源於曹媽媽的形容,然而曹媽媽對春歸的認識卻並非客觀,完全源自“顧氏乃沈夫人同夥”的天然反感,而世上從來反感成見便容易造成輕視低估,大舅母就是這麼被曹媽媽誤導進了溝里。

戰績不如理想,大舅母親自攻擊:“別說你覺得突然,今日連我都是第一次見庭哥媳婦呢。”

春歸:……

大舅母這可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啊,第一次見?上回逼上門來代表朱夫人宣告“此一婚姻無效”的人是誰?

不過春歸可不能否定大舅母的話,否則便是把蘭庭不睦外家的事體公之於眾,而眼下朱青玉已經落榜,置疑龔持政營私舞弊的話就是空口無憑,而蘭庭三元及第風頭正勁,鬧出這些風言風語來當然是有害無益,要若春歸因為對大舅母的反感拆穿她所言不實,結果就是正中對手的詭計。

“這怎麼會?”薛姨媽故作詫異:“庭哥媳婦的上茶禮時表姐總該見過一回吧。”

大舅母笑道:“太夫人剛才私下裡才和我解釋了,一來庭哥兒當時在備考,再者庭哥媳婦是熱孝里成的婚,故而上茶禮便沒有怎麼操辦,除了太師府的本族,一應親朋都沒有邀請,所以今日我們這些當舅母的,才是第一回見甥媳。”

春歸便留意見在座的這些女客,有那麼一些人的臉色微妙起來。

因她在汾陽上演“賣身葬母”的鬧劇,導致皇上降旨申斥榮國公,京中不少門戶其實也都對春歸的出身心知肚明,不過雖說這時聯姻要講究門當戶對,但高嫁女低娶媳的事體也還普遍存在,算不得什麼咄咄怪事,只不過剛才經朱舅母和薛姨媽這一番話,有的人便揣測着太師府彷彿並不如何重視春歸這麼個長孫媳。

沈夫人是蘭庭繼母的事又是眾所周知,這背後的名堂細細一想,那就更加令人回味了。

出身低微還不受婆家待見,只不過是繼母用來壓制長子的工具,春歸一旦被打上這樣的標籤,想要打入京城官眷圈就平添了不少艱難。

無論她本身在不在意在這個所謂的圈裡立足,但總不能任人欺負而不還擊,忍氣吞聲可不是春歸的一貫風格。

於是笑應:“舅母們第一次見甥媳,甥媳卻是聽太夫人和大爺細細說起過諸位親長呢,今日雖是初見,心裡便覺得親近。就是舅母們今日來,怎麼不曾帶着三位表妹?大表姐嫁得遠,怕是得等日後有了機緣才能面見的,二妹妹已經定了親事也不便出門,可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怎麼也沒見,甥媳白準備了見面禮竟沒送出去。”

春歸若是不受夫家待見,山長水遠的嫁來京城,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哪裡打聽出趙大爺的外家有幾個表姐表妹?有幾個遠嫁幾個待嫁?分明就是夫家的人細細叮囑過她,這才方便招待應酬。

大舅母心中一沉:對手好像並不容易對付,看來稍稍撩撥導致她氣急敗壞出醜丟臉的戰術應當是行不通了,需要加強攻擊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