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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走了!”熊鴿說。

力氣像被抽空了一樣,李白慕瞬間失去了力量。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劉詠開聽到聲響,立刻跑進愛晚亭,關心地問:“怎麼了?”

“我媽,走了。”李白慕失聲哭了出來。

“啊?!”劉詠開也覺得晴天霹靂一般。

熊鴿好像隱隱約約,聽到電話那頭,有李白慕的聲音,還有劉詠開的聲音。

“不行,我要趕緊回家一趟。”李白慕說完,轉身就跑了。劉詠開一路跑跟在身後。望着李白慕瘦弱的背影,劉詠開握緊拳頭,這一次,那好不容易在美國拾起來的勇氣,終於消磨的,幾乎殆盡。

兩人叫了一輛的士,李白慕坐在車裡,一直着急的看着窗外,讓司機快點在快點,恨不得一下子就飛回家裡去。

在區門口,劉詠開和李白慕跟剛趕到的熊鴿碰了個正着。李白慕一看到熊鴿,立刻走了上去。

“鴿,我、我是不是變成孤兒了?”李白慕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孤兒兩個字就刺痛了李白慕的心臟,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在眼眶裡面打轉。

“白白,先別哭。進屋再說。”熊鴿輕輕拍李白慕的後背,給了劉詠開一個白眼。她扶着李白慕走過開了花,發著香氣的桂花樹,上了樓,李白慕家門敞開着,沒關。

李白慕發現,家裡一片狼藉,地上垃圾、碎紙、衣服、碗筷散落一地,奶奶躺在沙發上,額頭上蓋了一塊熱毛巾。哥哥李白思和嫂子杜鵑坐在茶几上,勸說著什麼,哥哥李白思兩隻手捧着臉,看不清表情。嫂子杜鵑滿臉的愁容。熊鴿的母親廖詩梅正忙着收拾屋子。唯獨不見母親趙冬梅。李白慕衝到奶奶跟前,跪在跟前,哽咽着問:“奶奶,我媽怎麼了?”

奶奶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孫子來了,哀苦連天,嘴裡有氣無力地念叨:“你爸走了,現在,連你媽也走了!你媽也不要你了!你媽趙冬梅這個殺千刀的。留下你跟你哥,一個人走了!”

李白慕一聽,肝腸寸斷。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孤兒。父母在自己19歲這一年,相繼去世。這下,李白慕更控制不住了,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更是抽泣起來,把奶奶、哥哥和大嫂都嚇到了。

他淚眼婆娑的轉頭問哥哥李白思,大喊:“哥!媽是怎麼死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白思抱着弟弟,說:“你說啥呢?媽沒死!你怎麼咒媽媽死呀!”

嗯?母親沒死?

李白慕趕緊問:“剛才奶奶不是說媽媽走了嗎?”

嫂子杜鵑趕緊解釋:“奶奶的意思是,媽媽跟人跑了!收拾了行李,剛走!”

李白慕一時沒反應過來。懵了。

李白思補充解釋說:“白慕,咱媽說,她要嫁給阮叔叔。她要去北京生活了。”

李白慕這一聽,也不哭了。收了淚,平靜了許多。他站了起來,心疼地望着躺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奶奶。奶奶看了一眼李白慕和李白思,又開始罵道:“你媽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老公死了還不到一年,就急着嫁人,她會遭報應的!我的兒呀!媽當年叫你不要娶趙冬梅這個女人!你不聽!紅顏禍水!自己丟了命!你在天瞧瞧吧!你在天瞧瞧吧!你死了才三個多月,你老婆就要嫁人了。這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呀!這讓我怎麼在院子里做人呀!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呀!”

杜鵑趕緊撫着奶奶的胸口,嘴裡不停地重複着一句話:“奶奶,彆氣了。保重身體要緊呀!”

李白慕望着奶奶,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奶奶畢竟失去了一個兒子,如今兒媳又要嫁人,悲憤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母親也失去了一個老公,如今,兩個兒子都長大成年了,母親去追尋真愛又何錯之有?作為孫子,又是兒子,李白慕很矛盾。

這個家經受了一個又一個打擊,這些打擊像隕石撞地球一樣,每一塊隕石毫不客氣地撞擊,都帶來一次創傷。這個家千瘡百孔,搖搖欲墜,已經到了被摧毀的邊緣。李白慕心力憔悴。

熊鴿拽着母親的手,走到門邊。壓低聲音責備:“媽,你幹嘛電話里告訴我白白他媽走了呀。嚇得我還以為白白媽媽去世了呢。你看把白白嚇成什麼樣了。你不知道他身體受不了刺激嗎?”

被女兒這一說,廖詩梅也覺得自己說話有點不妥。她對女兒說:“哎呀,都怪我都怪我,說錯話了。乖女兒不生氣哈。”

熊鴿問:“媽,冬梅阿姨人現在在哪呢?她還有個當媽媽的樣嗎?李叔叔剛去世,屍骨未寒,她就嫁人。不怕街坊鄰里挫脊梁骨說閑話呀?還讓不讓白白在這裡做人了?”

廖詩梅嘆了口氣,她拍了拍熊鴿的頭:“孩子家家的,別瞎批評你東梅阿姨。”

在廖詩梅的心裏面,她是支持的趙冬梅的。這些年,趙冬梅過的有多哭,她是全部看在眼裡的。再說了,也沒人規定老公去世了,老婆就必須給人守活寡的。在現在這個社會上,誰都有資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李白慕回到自己的卧室,關了門,隔開了客廳里的所有聲音。

他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媽。”李白慕還是喊了一聲媽。

“兒子呀!想媽了?”趙冬梅在電話那頭笑着說。

“媽,我在家。”李白慕平靜地說。

電話那頭,許久沒有聲音,安靜了好一會。過了半分鐘,趙冬梅終於開口了。

“你都知道了是吧。晚上,媽回家,跟你聊聊。好嗎?”趙冬梅說。

“嗯,好的。”李白慕平靜地掛斷了電話。

晚上八點,李白慕在區門口,等着母親。長沙深秋的夜裡,氣溫驟降,撈刀河邊的風呼呼地刮著,怪冷的。李白慕穿了件厚厚的外套。一會,一輛黑色奔馳00緩緩駛來,在李白慕的身邊停了下來。趙冬梅從副駕駛緩緩地走了下來,她身穿一件米色大風衣,李白慕認識,那件大衣是bur

ry的,聽熊鴿說,至少得一萬塊錢,熊鴿的母親也有一件,腳下踩了一雙黑色高跟鞋,頭髮明顯是剛做過不久,蓬鬆柔軟。李白慕從來沒有見過母親如此漂亮,他一時語塞,忘記了喊母親。

阮冬青熄了火,從駕駛室下了車。年近50的他,看起來依舊氣質很好,是女生們嘴裡超級有男性魅力的時尚大叔范。

“呵呵,看啥呢?不認識你媽了?”趙冬梅笑着問兒子,她似乎一點也沒有被上午家裡的鬧劇所影響。

“媽,你來啦。”李白慕回過神來。

“呵呵,我們進去吧。”趙冬梅優雅地對兒子說。

“冬青,我先進去了。”趙冬梅回頭對阮冬青說。

“嗯,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們。白慕,好好照顧你媽。”阮冬青說完,對李白慕笑了笑,然後回到了車裡。

李白慕看了一眼阮冬青,沒有說話。自己並未遷怒於阮冬青,難道自己是支持母親去北京?支持母親在這個年紀,去追尋真愛?

兩人並肩走,路過區院落里那棵桂花樹。李白慕望了望家裡窗戶透出來的微弱燈光,對趙冬梅說:“媽,我們單獨聊會吧。”

趙冬梅點了點頭。兩人在桂花樹下花壇邊坐下。

“咱倆好久沒有說說心裡話了。”趙冬梅抬頭望月。

“嗯。”李白慕點點頭。

“兒子,你是不是像你奶奶一樣,很恨我?”趙冬梅問。

“不恨。”李白慕望了一眼月光下,母親的側臉,是那麼的美。

“媽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趙冬梅把兒子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握緊,她感覺到兒子的手是那麼地冰,那麼地涼。

“追求真愛,沒錯。”李白慕說。他感覺手被母親的手溫暖着,熱量慢慢傳到了自己全身,一點也不覺得冷了。

“白慕,如果遇到了真愛,媽也支持你,去勇敢地追求你的真愛。哪怕這一路上有再多的苦難和阻礙。希望你不要像媽這樣,活到了快50歲,青春都沒了,才活明白。”趙冬梅說。

“媽,你想過爸的感受嗎?”李白慕問。

在李白慕的腦海里,有個他始終無法解開的結,他深愛的父親,用盡了短暫的一生疼愛妻子的父親,最終卻因妻子而死。李白慕的內心,是如此地糾結,每每想到這個結,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母親。

“你爸去世,你是不是怪過我?”趙冬梅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了兒子一個問題。其實,知兒莫若母,趙冬梅知道,兒子的回答肯定是‘是’。

“是。”李白慕堅定地回答。

“媽是一個有苦願意吞在肚子里的人。但事已至此,媽也不想隱瞞什麼,跟你說說你爸出事那天晚上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