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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從他的嗓子裡面發出,沙啞得就彷彿磨砂紙磨地一般,隱隱之中帶着種令人生厭的味道。

沒有經歷過滄海桑田、風霜雨露的人,絕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任何人聽到這種聲音,不僅僅嫌棄,卻又很同情。

誰也不想要飽經風霜、歷經滄海,但是誰也會憐憫飽經風霜和歷經滄海的人。

然而這名招待員的眉毛卻已怒成了八字,他討厭這種聲音,更討厭這種人。於是板著臉吼叫道:“參加你麻痹啊,趕緊滾,趕緊滾!”

乞丐男子依舊盯着那張海報,他的眼神因為長久的沉淪和凄迷已經變得游離,想要聚焦於這張海報卻似乎無法完成,但堅韌地思想還是令他堅定地說道:“我要參加這個比賽,我要拿那五萬塊錢的薪酬!”

招待員似也以為他是個瘋子,更是個聾子。

一名乞丐就應該做好乞丐該做的事情,怎麼會想到來參加這種玩兒命的比賽?

沒有人想得通,也不會有人想得通。

招待員見他遲遲不走,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從兜裡面拿出了十塊錢,準備將他打發走,只是嘴裡還不住地喋喋罵道:“走走走!給你十塊錢,去對面買個牛肉粉吃,然後趕緊給我滾,別打擾我們做生意,死乞丐!”

乞丐也有尊嚴,任何聽到這段侮辱的話,一定都會暴跳如雷。

然而這名男子看到了錢之後,眼睛已變得雪亮,似又起了興緻。

這天下間,彷彿只有錢能夠令他心動,錢彷彿能夠讓他放下所有的尊嚴。

但是這十塊錢居然對他有這麼大的吸引力,難道他真的窮得連十塊錢都沒見過?難道他從來沒有討得過十塊錢?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命運豈不比其他乞丐還要悲慘?

他終於伸出雙手,雙手在顫抖,秋風冷得像刀,招待員全身激靈靈打着哆嗦,然而這名乞丐就算手抖得厲害,身子卻站得筆直。

他拿上錢以後,竟將錢放在自己的胸口,便立即扭過頭,去了對面的牛肉店。

他撫摸着這十塊錢時,竟彷彿像是在撫摸着自己深愛着的人。

他一定深怕這十塊錢從自己的身上飛走,如果飛走了他也一定會悲痛欲哭。

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對這十塊錢這麼珍惜?

年輕的招待員這才鬆了一口氣,喃喃罵道:“臭乞丐,臟我的手。”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然後甩着自己的手,就彷彿摸到了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一般,想要將一切的污垢全部甩落下去。

隨後,他才慢慢地走進了俱樂部。

已近黃昏,天空的兩角一面出現了月亮,而另一面的夕陽還未落下,這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奇觀。

丰台縣的大街上,已經有很多人停了下來,拿起手機開始拍照。

然而葉寒和胡靈汐卻似已不在乎,只是馬不停蹄地坐車回到治川鎮。

因為他們花光了電玩的錢,又去玩娃娃機。

他們一人手上抱滿了各種娃娃玩具,熊、豬、狗、兔十二生肖應有盡有。

這些娃娃幾乎都是胡靈汐的傑作,胡靈汐幾乎已經將娃娃機裡面的東西全部抓了出來。

有這麼豐厚的物品,想必任何人都不會再注意天空是什麼情況。

這些可愛的玩具豈非有着更大的吸引力?再說他們也沒有辦法抬頭,因為他們害怕玩具落在地上,他們的十根手指頭已經沒有了空閑的餘地。

葉寒一邊走在路上,一邊忍不住調侃道:“想不到你有玩娃娃機的天賦,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學霸只有學習的天賦呢。”

胡靈汐得意地笑了笑,柔聲道:“玩娃娃機也是要看準角度和空間的好嗎,我可是計算好了抓手的移動速度,所以一擊必中。”

葉寒不由得心中吶喊一聲:牛皮。

然而他卻說道:“這些娃娃如果放在床上,一定會很舒服。”

胡靈汐直點這頭。

女孩子豈不都喜歡抱着個軟綿綿的東西睡覺,這樣不僅舒服,而且有安全感。

葉寒又笑道:“不過,下次你一定不要一個人來逛街。”

胡靈汐睜大水靈靈的眼睛,問道:“為什麼?”

葉寒笑道:“如果下次你再把別人的娃娃全部抓走,別人恐怕要追着你了。”

胡靈汐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的聲音如春風般嫵媚人心。

葉寒又繼續道:“而且,你一個人逛街,這麼多東西你一定拿不動。”

他不等胡靈汐開口,又調侃道:“所以,你得趕緊找個男朋友。”

胡靈汐兩頰出現淡淡的紅霞,抿着嘴道:“討厭了啦!”

葉寒萬想不到胡靈汐說出討厭這兩個字時,竟然會這麼可愛而有味道。

風在呼嘯,天氣變得越來越涼。

秋收的稻田幾乎已被收割,只留下光禿禿的身干冒出水面。

空氣中似傳來了異樣的聲響,葉寒猛地頓住了腳步。

胡靈汐也不禁好奇地停下來,看着葉寒,問道:“怎麼了?”

葉寒輕輕“噓”了一聲,隨後低聲道:“你聽!”

胡靈汐仔細地聆聽,確實有奇怪的聲音,但是她卻不知道是什麼聲音。

長這麼大,她從未聽見過這樣的聲音,不過這種聲音卻令人恐懼,就像是死亡來臨前的交響樂。

葉寒這才說道:“是響尾蛇!”

“響尾蛇?”胡靈汐驚訝睜大眼睛,卻又說道,“這個地方怎麼會有響尾蛇?”

夏秋季自然是響尾蛇的出沒季節,可是這個地方從未聽聞有毒蛇出沒。

胡靈汐心中似有疑惑,葉寒也是覺得匪夷所思!

時間慢慢流逝,聲音已漸漸消失了。

葉寒已經聽不見了,便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回去吧!希望我是幻聽。”

胡靈汐點了點頭,便抱緊娃娃玩具,和葉寒朝着胡氏診所走去。

可是葉寒的臉上卻一片愁雲,有毒蛇出沒並不是一件好事,他來到這裡也已經一個多月,這些路他已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卻從未見過這裡居然也有毒蛇。

難道葉寒聽錯了?如果他聽錯了自然是好,但是如果沒有聽錯,這些蛇又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他來這裡一個月了,才聽見這種聲音?

這種聲音就像是某種魔咒,威脅着葉寒,也威脅着這裡的所有鎮民。

……

此刻的天色,對於這位年輕的乞丐而言,似乎也都是過眼雲煙。

牛肉粉店的客人紛紛都對他豎起了白眼,有些人卻嫌棄地捏住鼻子,更有的人近乎快要嘔吐。

然而這些人的各種舉動,乞丐似乎都看不見,也聽不見。

他彷彿已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和這個世界沒有半毛錢關係。

他的眼睛只是注視着面前的牛肉麵,以及碗旁剛退的一塊錢。

當他看到這一塊錢的時候,目光似也變得柔和而激動。

一塊錢對於他而言,竟然和十塊錢有着同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