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老頭氣得胸口疼。
“你你你……”
他抬手指着劉寶，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只覺得自己是倒了大霉了竟然被徒弟給賣掉了。
劉寶還在誠心誠意地勸說他。
“師父你就聽我一句勸吧，這普渡齋山清水秀，環境宜人，你在這裡養老可比在其他地方孤苦伶仃地住着合適多了。”
圍觀群眾依然還在憤憤不平。
一聽了劉寶這句話，那討論聲更大了，此起彼伏地十分熱鬧。
白髮老頭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有劉寶的支持，周圍打了雞血自發監視他的人又尤其多，白髮老頭終於還是沒有找到什麼合適的機會溜之大吉。
轉眼便到了婚禮儀式的那一日。
大紅的喜堂。傳統的儀式。小葉子穿着紅嫁衣蓋着紅蓋頭的模樣幾乎顯出幾分秀麗來。
劉寶和朱雀、衛天則站在不遠處觀禮，幾個人都不那麼老實，交頭接耳道。
“怎麼看都是小葉子前輩更吃虧啊。”
“就是，也是她們不講究，我要是到了那個年紀還有那個狀態，怎麼也不會嫁給老頭子這樣的人的。”
“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師父很上不得檯面嗎？”
“不是啊，可小葉子前輩的狀態看起來比你師父要好很多啊！”
“行吧，你這麼說也沒錯。”
……
堂前熱熱鬧鬧的，大紅的綢緞被窗外透過來的陽光照耀得刺眼，無人察覺到着熱鬧之下的暗潮湧動。
銀髮女子端坐在長輩的位置上受禮。
那光亮在陽光下出現的瞬間，劉寶便察覺到了異常。他將朱雀往旁邊一推，而後迅速轉頭對着衛天則說了什麼，自己向銀髮女子的位置撲了過去。
那小刀被他捏在了手心。
衛天則向著另一個方向去了，抓住了沒來得及逃跑的人。
劉寶惡狠狠地將那匕首扔到了桌面上，把銀髮女子扶着坐回了位置上。銀髮女子抬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後開口的聲音十分平穩。
“繼續。”
小葉子聽到響動，依然把自己頭上頂着的蓋頭掀開了，正焦急地看向銀髮女子。
聽到這話，她有些為難，咬着唇看着銀髮女子，似乎是在猶豫什麼。
銀髮女子眯了眯眼，再開口時她的聲音依然溫和得不像話，卻又像是已經妥協了。
“你乖乖的，先把婚禮辦完好不好？”
小葉子的嘴唇顫動了一下，終於是把蓋頭再次搭上了，跪了下去。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裡，她的睫毛上沾染了淚珠。
白髮老頭眼見這變故也有些心驚，可看了看銀髮女子的模樣，又明白過來什麼，於是什麼也沒說的繼續儀式了。
儀式完畢，禮就算是成了。
普渡齋的一切規矩都依照着古法，卻也有所變通。拜完天地之後，小葉子便立即把自己頭上的蓋頭扯了下來，到了銀髮女子身邊。
稍微里她近一點的人都看得出來她的眼睛已然紅了。
劉寶默默跟着她和銀髮女子到了另外一個房間。那是衛天則和朱雀關押着刺客的地方。
“是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劉寶本以為銀髮女子和小葉子多少是有些準備的，可兩人卻在看清那女子面容之後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她怎麼了？”
衛天則皺了皺眉，疑惑地問小葉子。
“我應該沒有抓錯人的，你們要不要自己審一下？”
小葉子臉上還有些獃獃的，銀髮女子卻苦笑了一下。
“罷了，這都是普渡齋的事情，你們若是不想聽，就都走吧。這事情我來處理，小葉子你也跟着去吧，今天是你新婚，不要被這些事情影響。”
那被反手捆綁住了扔在地上的女人忽地大笑了起來。
“新婚，新婚……哈哈，老婆子，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來普渡齋的第一天，你和我說了什麼？”
銀髮女子沉默了片刻。
那女子用盡全力地掙扎了好一會，抬起頭來看着她。
“怎麼，你都忘記了？沒關係，我還記得，我每個字都還記得，我可以提醒你……”
“當初你說，普渡齋是天下女兒的歸宿，無論何種身份，只要願意加入，一心向醫，就可以在這裡留下來。”
銀髮女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她沒讓地上的人把話說完，只冷冷地制止了她。
“閉嘴。”
她似乎是有些累了，轉向劉寶的時候動作有些緩慢，像是藏着什麼難以言說的情緒。
“家醜不可外揚，要不然，你們還是回去吧。”
劉寶點了點頭，示意衛天則和朱雀跟着他一起走，等到轉過頭去面對白髮老頭的時候，卻猶豫了一下。
畢竟他也不知道，如今白髮老頭對於他們普渡齋的人來說，究竟是“外人”還是“內人”。
白髮老頭對他的糾結看在眼裡，有點惱怒。
然而轉念一想，他若是這個時候知道了什麼秘辛，難免轉頭就對劉寶他們說了，好像是對普渡齋不那麼尊重。
這麼一想，他就下定了決心，自己開了口。
“那啥，我也先走了，你們自己商量這事怎麼處理吧。”
小葉子有點茫然地看了一眼銀髮女子，似乎是有些手足無措。
銀髮女子卻是自己笑了起來。
“也罷，是我想岔了，你們既然已經成婚，你的徒弟自然也算不上外人，那就都在這裡看着吧。”
地上趴着的女人彷彿又被這句話刺激到了，張狂一笑。
“老婆子！你當初口口聲聲說不願意讓普渡齋被其他勢力污染，如今竟然自己開始攀附其他人了，呵呵……你不覺得可笑嗎？！你若是現在死了，真有顏面去見列祖列宗嗎？”
劉寶臉色一變。
他自然是聽過普渡齋的傳說的。
那些三言兩語的印象里，普渡齋都高傲非常，根本不屑與其他任何勢力合作，若這女人只是因為不想普渡齋的傳統被玷污才這般，想着自己替代已經不在了的祖宗們“清理門戶”，那這事情還真有些麻煩了。
畢竟這樣的人有一個就有第二個，而且自己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義的事情，還不容易被感化或者被嚇住，反而越是打壓越是能激發起他們的反抗之心。
這事……不好辦啊……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正想着是不是從其他地方調一些人過來幫着普渡齋徹底清洗了這些事情再離開，卻聽見銀髮女子突兀地笑了一聲。
“你這話說得還真是光明，我怎麼就沒發現，你竟然對普渡齋如此推崇了？你不是一向只把這裡當做一個避難所嗎？”
那女子梗着脖子道。
“我把普渡齋放在心裡，總好過你這樣的人……你口口聲聲把普渡齋的名聲和傳承掛在身邊不離手，可實際上呢？乾的全是以權謀私的事情！”
銀髮女子一挑眉。
“是嗎？你是這麼想的？”
那女人似乎是從她的聲音里聽出幾分落寞來，十分得意地道：“你以為你裝得很好嗎？我告訴你，不只是我看得出來，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你要是想把普渡齋私有化，我們都不會同意的！”
銀髮女子冷漠地哦了一聲。
“你們人還不少？”
而後她沒等那女子再回話，走過去伸手踩住了她的手，使勁一碾……
慘叫聲立即響了起來，專屬女人的尖銳聲線衝破雲霄，讓人聽着便覺得鑽心地疼。
銀髮女子直到聽着那聲音當中的氣息開始弱了下去才抬起了腳。
“這就是告訴你，想要利益就別裝模作樣，我可沒那麼多耐心和你打太極。”
“你……你會遭報應的！普渡齋的門主一向師徒相承，憑什麼到了你這裡就要破例？！我詛咒你，詛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寧，我……”
劉寶聽得心中疑惑，卻到底只是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做一個安安靜靜的旁觀者。
衛天則卻是沒忍住地開口小聲和小葉子打探。
“哎，這不是你師父嗎？她要把位置傳給你怎麼就違反你們普渡齋的規矩了？你們的規矩怎麼這麼奇怪？難道還說明了要傳給哪個徒弟不成？這是你的師姐還是師妹？”
衛天則沒等到小葉子的回答就開始自己猜測了。
他覺得這應該是師姐，畢竟自古以來就是以長為尊，若是個師姐被小葉子插了隊意難平……
小葉子卻幽幽地嘆了口氣。
“都不是，這是我徒弟。”
衛天則茫然地啊了一聲。
“你徒弟？那上位不是還早嗎？她着什麼急？”
銀髮女子的目光變得十分寒涼。
“他要的不是我的位置，是你們那老頭子的位置。”
衛天則覺得這句話有點繞，轉了好幾個彎才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然後就覺得——
卧槽，貴圈真亂！
他戰戰兢兢地看了小葉子一眼，發現這位臉上也幾多唏噓，心中本就十分可怕的猜測立即就往更可怕的方向去了。
他覺得自己腦海里瞬間多了四千隻鴨子，齊頭並進地唱着歌，吵得他心浮氣躁。
然而偏偏，他竟然還想從那些聒噪之中聽出它們究竟說的是什麼？！
衛天則覺得，他可能已經瘋了。
白髮老頭也是一臉震驚地看向小葉子，一副“卧槽我是不是被同性戀騙婚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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