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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歡看着宗王師,看着宗王師臂膀里已然圓寂的印真大師,實在是忍不住喝問道︰「宗王師,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宗王師的臉上雙眉輕輕一皺似是在回想,隨即被一股桀傲不馴的神情給掩蓋,冷冷看了四周一回,突底邁大步到了少林印性大師面前,道︰「貴寺印真大師已經圓寂,宗某且將大師法體交還……。」

印性大師抱住印真大師法體全身顫抖着俯視好片刻,像是強忍心中悲痛,將印真大師遺體由臂膀中交給後方少林僧人,這才沙啞着道︰「阿彌陀佛──,施主可否稟明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故﹖以至印真師兄……。」

話說至此,情難以抑,幾乎是哽咽難言。

少林印性大師自幼時進入寺中,一直由印真大師照料,處之如父如兄。印性雖是上一代掌門一明大師最後入門弟子,兩人輩份相同,但是印性一直視印真為傳法師父,其間情感猶勝父子。

今日,他印性能強忍心中悲痛沒有立即對宗王師出手,這種內在定力修為,已是較數日前在藏門別苑時大有進境。

宗王師沒有回答印性大師所問,反倒沉聲道︰「不知大師何故趕至夸父山?」

五日前長安大城一別,印性本該回少林寺才是,而今率領少林「嵩山三十六龍象」至此;除非當時離開藏門別苑不久即已召集人馬動身,否則根本不可能趕到。

印性大師那張褐色臉龐一肅,聲音多少帶點怒意︰「宗施主,請回答僧先前所問。」

「桀、桀、桀……,」黑褐巨岩上那位紅袍老人又怪笑了起來,邊指着印性大師邊樂不可遏般道着︰「什麼少林寺下一代掌門,說起涵養和你師兄印真禿驢可差遠了!」

印性濃眉一掀,朝向紅袍怪人,雙掌合十道︰「不知施主如何稱呼?為何對少林比丘如此謾罵?」

紅袍怪人沉沉冷笑數聲,環顧四下眾人一眼,嘿道︰「你們這些輩沒資格知道老夫大名,不過……。」他看向柳生教道和野田領袖,啐呸出一口痰,嗤笑道︰「那些蠻子浪人、忍者是老夫下的手!」

柳生教道臉上刀疤由紅轉黑,幾乎就要拔刀出手,只聽那紅袍怪人又是一陣怪笑,轉向印性大師道︰「印真禿驢已經將少林不傳之秘──達摩易筋經傳給了宗王師這子!哈哈哈……怪哉、怪哉!你這子想接少林掌門之位,還得拜他為師向他求法。哈哈哈……!」

一陣怪笑聲中,紅袍怪人斗然飄起,那一身艷紅袍子竟不是開展,而是呈現圓形日輪之狀,迅速消失在夸父山石柱之中。

「兵王絕殺!」

野田領袖錯愕失聲︰「原來是到過我們扶桑的兵王之一!」

俞歡和藏雅兒互望一眼,忍不住低聲道︰「看來兵王這組人馬個個不但武學造詣極深,而且個性詭異。」

藏二姐也低聲道︰「問題是這個叫絕殺的怪老頭怎麼會知道印真大師將少林達摩易筋經傳給了宗王師?」

這檔子事更怪了!

印性大師顯然呆楞了片刻,回身朝向宗王師,正色道︰「方才那位施主所言是否屬實僧並不掛礙。不過,印性還望宗施主明告事情真相!」

「好個少林印性!」龐不忘忍不住喝采了一聲︰「能放得下名利,這和尚龐某欣賞。」

宗王師嚴肅着一張臉注視印性片刻,這才淡淡道︰「宗某對印真大師敬重備至……。」話停,竟是轉身就走!

當下,那嵩山三十六龍象紛紛喝聲︰「宗施主,你這話也算交待印真大師的死因﹖」「不說個明白,今日別想離開這裡!」「印性監院住持,請下令以少林龍象伏魔陣困住此人……。」

那些和尚七嘴八舌紛紛喝罵,倒是印性大師默默無言,注視着宗王師大步往夸父山上邁去。

「監院住持,你為何不阻止……。」有數名和尚紛紛問着。

印性輕嘆一口氣,回道︰「印真師兄圓寂,宗施主難以救治其爹親……。」原本估算,宗無畏只剩兩日壽命,宗王師趕回去侍親,是天經地義之事!

天下,就算皇帝老子也不能阻止。

俞快刀這回臉色都有一絲感動︰「想不到這和尚真如唐子所說,赫然間具有大師風範……。」

一個能幫別人設想的人,這才有資格成為武學宗師,也才有資格成為少林掌門。

「但是……,」有人忍不住還是問下去︰「如果印真師叔真的已將本寺不傳之秘──達摩易筋經傳給了他……。」

印性大師倏忽轉身,朝向背後三十六名僧人,沉聲鄭重道︰「印真師兄如果真是傳了達摩易筋經給宗施主,那表示宗施主在少林門人心中視同本寺掌門身份,誰敢背師叛寺?」

這話如五雷轟頂,剎那間浩氣蕩然,直令那少林「嵩山三十六龍象」個個面有慚色,難以接下一語。

少林自來傳訓,除掌門方丈以外,若有少林門人其德性、因緣足以為天下宗范者,由承法者可以傳授達摩易筋經予其人。

這一代少林,便有掌門印法方丈與印真大師兩人同獲前掌門一明大師傳授易筋經。今日,宗王師若真獲得印真大師嫡傳,想來他與少林已有極深因緣。

既是少林同門,又豈有相殘之理?

更何況,印真大師若真為宗王師傳法之師,昨夜印真大師因不明原因圓寂,宗王師倘若不能查明此一大懸案公昭天下,他又如何能在天地間立足?!

俞歡少爺也嘆氣了,朝印性大師問道︰「事情演變成這般,和尚意欲如何?」

印性大師沉吟須臾,道︰「貧僧原本會合本寺同修趕至夸父山原為暗中保護印真師兄安危……。」話說至此,忍不住心中悲傷,眼眶為之一紅。

誰道出家是無情,根本是為更多情。

印性大師長吸一口氣,抑制心中悲痛,緩着氣接道:「今日印真師兄不幸圓寂,僧應該立即護送師兄法體回寺……。」

俞歡少爺點了點頭,十分義氣的拍了拍胸脯道:「和尚你放心,印真大師這檔子事俞某人是管定了。除了要宗王師有個明白交待,在下也會盡全力追查……。」

印性大師雙手合十,一揖行禮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豪義,印性和本寺比丘皆感銘深心。」他口氣輕嘆,微微搖頭凝向遠方,像是自言自語:「待師兄法體回少林寺舉行過超薦法會,僧必當傾一生之力追查真相!」

聲音,混合了太多複雜的情感。有時,聽起來反而有悲壯的冷漠。

藏雅兒眼眶也紅了,自懷中取出一串金黃澄澈的琥珀念珠,雙手合十遞交給印性大師,道:「雅兒謹代表爺爺和藏家,將曾祖昔年在普陀山得贈自異人大師的一心圓法界做為印真大師陪葬之物,還請大師成全……。」

這「一心圓法界」念珠是武林中極品秘寶,印性大師眼見藏二姐如此真誠供養,一時間既感動又欣慰。想着,師兄一生弘法度眾而不着名利,反倒是能感動眾生,極備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