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宗無畏在沉雪深埋中被拉出來時,忍不住大笑。

雖然,自身左邊經脈的開通未竟全功;雖然,他記得最後那驚心動魄的天搖地動,讓自己隨着正明聖殿崩墮絕谷。

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感謝老天的安排。

因為,那匪夷所思的大震,竟將宗王師強力的震飛破牆而出。就在自己睜開雙眼最後的景象,是兒子在這天意一震中,達摩易筋經返歸迴轉,登時讓宗王師吸收了天地靈能,以及那座正明聖殿兩大奇人所布下的氣機。

他大笑,因為顏龍月育和鄺山海曾經各留下一段辭!

「顏地色變,龍騰九轉;月懸孤天,育我有緣。」顏龍月育所留的下半段是:「山中有寶,海藏存機;曠古奇人,爭鋒何為?」

依這詞句來看,是顏龍月育將自己名字和未來將有鄺山海這位奇人,一爭較量之事,留文為證。

甚至,事隔數十年,對一位一生從未有所見面之人留下戰書!

顏龍月育不但知道鄺山海,更知道有永樂大震「夸父吞日」,甚至是在這場地震中,將會有人因得成就。

他問,問鄺山海:我知數十年後有你,你是否知,因你欲破我聖殿玄機而所布陣,在數十年後一場地牛大震,得利者誰?

「佛性無明,佛魔一如;是非善惡,對錯誰知?」

鄺山海昔年據說很感嘆的也留下一偈:「自家爭帝,正明不明;王師難發,仍得天憐。」

宗無畏此刻大悟,鄺山海留言正是敘說自己的正明教被天下稱為魔教,但是佛魔一如,對錯誰知?最重要的,是那「仍得天憐」!

以此留偈,顯然自己看得沒錯。王師吾兒在天意中返歸達摩易筋經內力迴轉,藉這天地異象,恐怕得有千百年難得難有的奇遇成就。

「宗教主內傷未愈──,」藏雪兒輕輕柔柔的由龔天下手中拉扶起宗無畏,道着:「此刻不宜心情大幅波動。」

這時,宗無畏方才平復了心緒,看看四下。原來是一條深入雪地隧道!

他楞了一下,便是明白過來。

龔天下以雙掌破冰挖雪,深入埋地救出自己!想想這崩石垮梁,在深雪下埋有八九丈深沉,是以多大的毅力信心,和對生命的堅持不移?

他看着從雪坑中爬出的這個男人,十指有血。

血,在這時不但不是肅殺,反而是人與人、生命與生命之間最大的承諾、最大的榮耀。

宗無畏無言,有一絲凝噎在心頭。

龔天下不語,沒半點神情在面龐。

宗無畏又想放聲大笑,一想自己此生,能有如是捨命知己,夫復何求?

「宗教主請入內休息吧?!」藏大姐的聲音再度令宗無畏回過神來。眼看四下,這絕谷情景可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山谷腹地深廣,奇特的是連綿之中有不少山洞可以避雪取暖。四下山壁陡峭如削,加上落雪結冰,是不可能爬得上去。怪異的是這腹地中,竟有一片果林稻田,而無半點積雪!

「這是你們中原上古奇書山海經里的傳說之地──。」

驀底,兵王羽墨不知何時也到了他們後頭,淡淡看着那片果林稻田,若有所感的道:「有位奇人曾經告訴本王,此生將在奇變之中得遇奇境,果真如此!」

藏大姐面對羽墨先生雖然充滿戒備,仍忍不住柔聲相問:「不知那位奇人還有何語?」

兵王羽墨此刻似乎毫無出手意圖,淡淡一笑仍是如同帝王天下般的氣度,不過神情中閃過一絲尊敬,道:「那恩人倒是留了一句:一切恩怨也是有緣,一心念轉因果自在。如此而已──。」

「好!好一句一切恩怨也是有緣!」

從右側山洞中龐動戰那高大的身軀大步跨出,開口中邊呼出白氣邊哼得一聲道:「看來我們這幾個人要在這裡耗到明春雪溶!」

雖然這個東海霸帝的口氣仍然剽悍,但是卻不見如前一搏生死般的殺氣!

人,有時也是挺奇怪的動物。

有時生死相搏的兩人,當他們與世隔絕時,反而成了好朋友。

因為,天地中就剩下他們相依為命。

因為,孤獨是更令人恐懼的敵人!

無論是愛或仇恨,都是支持一個人活下去的動力!

宗無畏甚至更難以相信的是,不僅僅自己的心情在這個地方變得越來越平靜,而且是那頭維摩大犬和那隻搏龍狂虎竟會雙雙在雪地上玩耍!

難道這是仙境而令人心情祥和?或者是自己死亡,而產生了幻相?還是仍深埋在雪地中的夢景?

「天地大氣,萬物不滅,人本自然,道隨緣至。」

龔天下忽然出聲,面無表情淡淡道着:「變與不變,原來同源,善與不善,制心一處!」

兵王羽墨雙眉輕動,沉穩之中有一絲莫名情緒,壓抑似的道:「本王前敘的那位恩人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卻有相處六天六夜,在離去時也曾說過此句……。」

龔天下眼瞳內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光采,旋即恢復了平常,不再言語。

這些人都是頂尖高手,每個人都訝異察覺,毫無人類神情而與天地造化合一的龔天下,為何會心思有動?

會有所動,必然是兵王羽墨口中那位恩人!

如果連唐凝風這麼一位和龔天下如此淵源深厚之人,尚且不為所動。那麼,剩下的答案只有一個!

那位奇人,一定就是龔天下的師父!

兵王羽墨心中突然也有一絲莫名的激動。想着自己這一生不知救過多少族人,為我蒙古出生入死,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權勢地位!

一生之中只有兩次無力自救。

一次,在萬毒窟里身中八十九種奇毒,被帕勝呼爾以血換血得救。三日之中,那位人稱蒙古第一美男子的帕勝呼爾,成了全身萎縮,滿臉皺紋的兵王絕殺!

另外一次,則是自己天生異稟的骨骼錯亂,百脈氣機倒竄,一身骨頭交撞欲碎。逢此天下武學未有,就是那位奇人以六天六夜相救相陪,忍受自己狂呼亂舞,極痛苦中不知打了對方多少回。但是那人堅忍不移,直至自己奇經順暢,百脈歸位。

絕殺未助,自己將殘;那人未救,必死無疑!

如果那個救命恩人真是龔天下的師父,自己終於遇到可以報恩之人!

一生之中,兵王羽墨最大掛礙,就是遍尋不着此人。

他忽然有所悟:龔天下在五日前一戰,可以承受自己一百多回抱身「纏龍斷脈擊」,不正如同當年那位奇人忍受自己狂亂瘋拳相同?

如果是真,那是天意!

沒有夸父山上一戰,就沒有大震之下落谷因緣。

不落谷中,又何可見眼前奇景?

不見此景,龔天下不會說出那段話──那段讓自己一生遍尋不着,唯一足以印證恩人所在的話!

「不知令師如何稱呼?」兵王羽墨看着那片田野,全身感受着所在的寒風,心頭卻滿滿一腔熱血,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