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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也是一個細雨蒙蒙的春天,爹爹將娘親領出門去,從此在我的記憶里,就再也沒有娘親的存在。

那是我太小了,還不知道害怕,只是從鄰里老人們的竊竊私語中,隱約知道娘親被爹爹給賣掉了——家裡太窮,而爹爹偏偏是一個清高而百無一用的書生,除了將賢惠漂亮的娘親賣掉,他再也想不到別的謀生技能。

娘親走後,爹爹就每天夜裡就會酗酒,喝醉了就打我們,我們每天都只能怯怯的瑟縮在大姐的懷抱里,期盼着黎明的來臨,期盼着奇蹟可能出現——娘親會突然出現,帶我們離開爹爹,離開這個家......

只是到了後來,家裡又開始揭不開鍋了,於是就輪到了大姐......

從此以後,漫長的黑夜,就只剩下我一個人獨自蜷縮在黑暗裡,心中已經沒有了企盼,只希望可以早早的解拖。

終於有一天,爹爹又欠下了一屁股子的債,我沒有憤恨,也沒有傷心大哭,再被人販子領出家門的時候,我心中甚至有一絲竊喜——終於輪到了我了,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不管該怎麼過活,反正那時我可以自己選擇的路,走到什麼樣的地步我都不後悔!

我跪在揚州城的細雨中,頭上cha着草標,等待我的買主......

可惜命運之神並沒有偏愛我,一個濃妝艷抹的媽媽站在我地面前,捂着鼻子。開始仔細打量我——娘親生得不錯,而我也算清秀可人,看她身上的那份脂粉味我就知道,我遇上了鄰居大娘最最擔心的事情——我就快要淪落青樓,從此黑暗一生了......

“停下,停下。”一個當時還有點稚嫩的聲音在我頭頂上方響起:“爹,你答應給我買一個丫鬟的。不用再麻煩了,就這個你看長得好不好?”

我抬起臉。目光落在她略有點蒼白的臉上——好深邃好憂鬱的眼神,即使是母親被迫要離開地前夜,我也沒見過這樣的眼神——寂寞地好像天地間就只有她一個人。一瞬間,我就被她的目光給吸引住了。

“哎呀,這可是我先看上的......”妓院老鴇的話還沒說完,就在她的一個眼神下噤聲,她蹲下身子。看着cha着草標,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我。

“你好瘦啊,你叫什麼名字?”

“我爹沒給我起名字,家中姐妹多,只有弟弟有名字。”我低着頭,使勁搓着手上的泥,顯得很窘迫。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她沖我笑了笑,伸手不嫌臟地替我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我看見她的手臂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傷疤——年代看上去很久遠。但是依然看得出她是受了什麼樣的虐待才會有那樣的傷橫——這原來也是跟我一樣苦命的人啊!一瞬間,我的心中彷彿湧出一股暖流。

在這個細雨蒙蒙地春日,我遇到了一個人,她不但但是同情我,她了解我的苦,甚至跟我有一樣的身世。這種認知。給了我彷彿漫天陽光般燦爛的感受。

“叫甜甜,就叫甜甜好了,嗯,你以後的生活一定要甜甜mimi才行!”

甜甜mimi,是她對我的期望啊!

平生第一次,我感覺我是幸福地,因為,在我十四年的生命里,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她希望我可以幸福......

而那一天。註定了我的名字不叫甜甜——

我記住了。我是齊雲的丫鬟,今天是。以後已是,我將一生一世都追隨她,做她的丫鬟,陪着她一起寂寞......

小姐對我很好,真的很好,這是我第一次離開我那個千瘡百孔的家,但卻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只不過,這幸福的日子太短太短......

那一天,氣勢洶洶的官兵衝破了王家地大門,霎那間血流成河,哀號聲,哭泣聲......我蜷縮在桌子底下,像以前爹爹又喝醉了一樣,抱着頭,希望可以躲過這一場浩劫。

可是我沒有那麼幸運,我跟少數倖存者一樣被丟進大牢里——這是又一個人間地獄,我永遠也忘不了牢頭看我那色迷迷地眼神,像看一塊上等肥肉一般看着我,彷彿下一刻我就會被他生吞活剝。

我瑟縮着,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又冷又餓,我們都知道,我們等不到秋後問斬了......

“甜甜,誰叫甜甜,答應一聲......”

牢門外有人在喊我地名字,可是我不敢答應,我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往更黑更陰暗的角落縮去——牢頭已經放下話了,我一天不從他,就讓我一天沒有好日子過。每天的例行毒打跟折磨已經嚇破了我的膽,誰知道他們又想玩什麼新花樣?

我好怕,我好怕我這一去,就再也回不到以前,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

只是,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小姐派來找我的人——由於我的膽怯,或許說我對小姐所缺乏的信任,我失去了我這一生唯一一次可以得到救贖的機會。

......

“這位大爺,你要帶我去哪裡?”我的臉上套着黑布,跛着腳,一瘸一拐的摸索着往前前進:“大爺,我是快要死的人了,我求求你放過我吧!王家到底怎麼了我真的不知道!我這是要去刑場嗎?是嗎?”

這時候,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拖,是幸福,只是,我還有一個心愿未了——

“好心的大爺,你知道我們家小姐被關在哪裡嗎?她還好嗎?有沒有挨打?好心的大爺,你可以幫我去看看她嗎?你幫我告訴她,甜甜先走一步了,甜甜會在那邊打點好一切的,你要她不要怕,甜甜會一直一直照顧她的!”

“你煩不煩!”回答我的,是重重的一推,我重重的跌趴在地上,本就虛弱的身體,就像被生生拆散了一樣疼。

“誰讓你對一個姑娘這麼粗魯的?還不給我出去!”這時候我聽見一個聲音,很輕,甚至可以說有點慵懶,但是卻是那麼的有威嚴,彷彿任何人都不可以違逆他的意思。我本能的想抬頭看他,卻被臉上的黑布阻擋住視線——印象中,我的第一本能,就是把他當成了我此刻的救命稻草。

“姑娘,你別怕,還可以起來嗎?”黑布被扯下,我看見了我平生見過的最英俊最最貴的男子,而此刻,這個男子居然不顧我全身的血污狼狽,正拿起手上的黑布,擦拭我臉上的傷口:“嘖嘖嘖,這牢頭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可憐這麼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啊!”

“......”我忘記了語言,甚至忘記了向他求救,只知道傻愣愣的向他伸出手去,就這樣,舉起手,一直向他伸去——這時候,他不是神,卻是我全部的希望,只要他願意,只要他能帶我離開這個地獄......

“還趴在地上幹什麼?小心地上涼。”幾乎是我伸出手的同時,他也馬上接過我的手順勢將我從地上給拉了起來。很從容,很瀟洒,彷彿這個動作他已經做了很多遍,又彷彿他本來就應該這樣做的。

“帶我走,求你,帶我走。”他的配合給了我勇氣,我在死牢里不惜以死相拼,忍受了那麼多折磨也不願意從了那個牢頭以換來片刻安寧,可是現在我卻像是着了魔。我打從心裡知道,我願意跟他走,不論以後是刀山火海,地獄天堂,我願意,我真的原意跟他走!

“跟我走?”他笑了笑,笑得很淡,也很有深意:“跟了我走,你以後就會是我的人,從此以後我要你幹什麼你就要幹什麼,絕不可以反悔。你想清楚,你可真的能做到?”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不着痕迹的放開我的手。

心中一陣悵然若失,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瞬間變了那麼多,但是我不在乎:“我願意,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真的?”他挑了挑眉毛:“不要勉強,因為你一旦成為我的人,就絕不能背叛,否則——”

一瞬間,他的眼睛奇黑無比,彷彿迅速就將我捲入黑暗之中,埋在一個無底深淵裡:“記住,我會讓你恨不能從沒出生過!”

“我還是願意......”

多少次午夜夢回,我在睡夢中依然在重複着這句話,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你願意的,你是願意的......

後悔嗎?也許在那一天沒有九爺,我便早就死了,而今天,我還活着着,我還能愛,還能呼吸這天地之間的空氣,所以我從不後悔。

......

只是,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九阿哥,會出現在那裡,並不是一個偶然,他是被王家的案子給吸引過來的——確切來說,是八阿哥懷疑王家的案子另有內情,所以讓他再過來看一下。

而他會救我,不過是想從我口中挖出得力的消息——關於我的另一個恩人,以前的齊雲,後來的綺雲格格的身世秘密。

而當年單純的我,面對心中的青春懵懂,自然是知無不言,言而不盡......

我不知道,到了後來,他為什麼會把這件事的真相隱瞞下來,連八阿哥都沒有告訴。

但是,當我在京城看見我第一個任務的目標時,我震驚了——我自己也想不到,我會用這種方式再見小姐,更想不到,我們居然就這樣變成了敵人,從此以後開始了我們宿命的爭鬥......!~!'